我以为我真的是小墨说的那种善良的好妖……曾经，我真的这么以为了……但是……

“姨娘！不要！”

小墨的声音在耳边显得有些模糊。

“为什么不要？我是妖！哈哈！你看不到么？我是妖！”

我尖笑着，任那拔高的嗓子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吓得四处逃散。

“没见过妖怒么……那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我的脸上的笑扭曲着，勾勾手指，却是把小墨身上的铁链破开。

“从你们开始想惹上我的那一刻，就要想到今天的结局的……”

人类……丑陋的人类……我不曾去祸害他们……他们却来招惹我……趁我离去山头之时请来道士……那该死的道士，竟放火烧山……我听见了山灵的哭泣……死意从那红光洋溢的地方不断涌向我……我的呼吸渐渐加急……连小墨也被骗受缚来牵制我……只是……他们都忘了么……我是妖……吃人的妖……

“姨娘！不要！”

小墨的声音越来越弱，却死撑着，不愿陷入昏迷。

“不要？为什么不要？”

我的眼闪出幽幽绿光，看向小墨时，恍惚中似乎看见……

“……是你么……是你么……找了你七百年了……你……你还这么以为么……”

“……姨娘……姨娘……”

小墨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我看不见他……泛起赤红嗜杀的眼，只看见那个七百年前让我迷失了自己生命道路的男人……

“……还是那么……那么温暖么……温暖的人……温暖的人……哈哈……”

我狂笑着，方圆十里之内，妖气肆虐。

……

很干净的人，有种温暖的感觉……不知道躺在他的怀里会是什么感觉……嘻嘻……虽然是野猫，却也很喜欢人类的温暖……

“不要去……”

幽绿色的眼在眼前晃动。

“走开！”

我嘶着牙。对于同类，我向来不习惯太亲近。它们说我是只冷血的野猫……无所谓……既然上天让我成了猫，必然是要我成为一只不同寻常的猫……

“可是……人类是很可怕的……他们会伤害你的……”

忧郁的眼中有着眷恋。

“他们不会伤害我……”

无意为人类争辩的……作为一只野猫，该是怕或是恨人类的，但是……我喜欢人类的温度……

“要发情滚开点！我对你没兴趣！”

我咆哮着，弓起了背，竖起了一身自豪的黑毛。

“猫儿在打架么？”

好好听的声音……我被突然来的声音摄了魂……然后，一双温暖的手挽住了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那一刻，我慌了……虽然说喜欢人类的温暖，但那也是在深夜时，偷偷爬进熟睡人的怀中，吸取那暖暖的气息……从不曾这么亲近一个清醒的人类的我，真的慌了……颤抖的身子显出了我的畏惧。

“放开她！”

地上，嘶嚎着的是那个刚结识的同类。

“好凶的小猫……不要欺负同类啊……”

温厚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我弓起的背，似乎想安抚下我的畏惧。

“放开我……”

虚弱的声音是我发出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种软弱的声音……

“乖……真是瘦小……怎么都不把自己养多点肉……”

该死……我忘了……我们听得懂人类的话，并不表示他们就听得懂我们的话……我开始强烈的扭动着身体，想从这个使我失去力气的温暖中逃出。

突然，他把我举高，我看见了他的脸……好黑沉的眼，似乎想把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吞食掉……恍惚着，这人类……好奇怪的感觉，似乎心跳有些加快了……

“啊……对不起……原来你是母的……”

什么？我回过神，突然大窘……要不是这满身的黑毛，恐怕是这人类也会见识一下猫脸红的样子。

“放……开……”

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你在干什么！快放开她！”

同类的嘶吼让我身体一震……我怎么了……

黑沉的眼在眼前沉寂着……突然，一丝笑意出现……

“嘿，小猫……”

他将我平放着，对上同类的方向，我看见了那双幽绿中的伤心和担忧。

“打个商量好不好？”

他突然又举起我，对上我的眼。眼中的笑意不散，他点点头，似乎在下什么决定。

“好丑的猫！”

沉溺在他漂亮眼神中的我突然又是一震。什么？

而他，再次点点头，似乎在加强自己的肯定。

“恩！好丑的猫！所以……”

他又将我的脸面向同类的方向。

丑……我不知这种似乎在撕裂心脏的痛是为什么……但……真的好痛……眼……模糊了……耳……什么都听不见了……

“……所以你把她让给我好不好？我很喜欢她，帮你把她养得胖胖的好不好？”

丑……丑……这人类……说我丑……

丑啊……

我嘶嚎着，舍命般挣扎着，也不管自己的爪子是不是伤了他的手。

恨啊……恨啊！

我这一身最自豪的黑毛，竟被他冠上了“丑”这个字眼！

恨啊！

真恨不得啃了他的骨！撕了他的肉！再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在地狱受那百般折磨！

牙咬得粉碎，在狂怒下的我，竟就这么魂离世间……

“……猫儿……你怎么了……猫儿……”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

“你的选择？”

勾魂使者都这么通情理吗？

“魂都有这种选择，除了人类……”

“我的选择？”

迷茫的眼，渐渐让幽绿肆意。

“成妖！”

……

成妖……成妖……

可笑啊……可笑啊……

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自己的笑在耳边肆虐着……

我……这是为了什么……追了七百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

“姨娘……小墨最喜欢你的……”

“姨娘……姨娘身上好暖哦……小墨好喜欢……”

“姨娘……你也喜欢小墨是么……最喜欢小墨的是么……”

“姨娘……”

“姨娘……”

……

小墨啊……追了七百年的迷惑……是小墨么……

成妖……为什么要成妖……

成妖啊……只是想再看你一眼……是七百年前的你……也是七百年以后的你……曾听说过……七道轮回……是最接近的那一回……

是啊……我等的……就只有你……

……

我看不见那天气骤变，狂乱奔跑的人类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胆猫妖！竟敢生灵涂炭！”

我听不见那天际突然响起的威严之声……

“……让你魂散九天也不为轻！”

我看不见那天际突然闪下的骤光……

“……神君……你竟……唉……也罢……也罢……孽缘……孽缘……”

我听不见小墨的哀号……

我看不见小墨挣扎着醒来，挣扎着扑在我身上，受住那天惩……

“……孽缘啊……”

天际的声音沉寂下来……

我，陷入了沉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