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焉看身边的周驰, 他竟然在模仿粉丝们的笑，表情僵硬得可笑。他个人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然而为了融入其中, 仍在尽力模仿呢。

龅牙张在队伍的最外层, 他板着一张脸, 眼睛睁得溜圆, 向人群中东张西望, 神情极度紧张。

“这地方静得跟灵堂似的。”周驰维持着笑容从牙缝里挤出话说。

“灵堂有人哭，他们可都笑着呢。”言焉说。

“我是指气氛。”周驰说。

“这倒是，冷飕飕的。”

“你见过粉丝接机这样的吗？”

“我没见过粉丝接机。”

大部队前方突然有人尖叫, 惊得两人打了个激灵，他们差点判断是出现了怪物, 周围的人也跟着尖叫起来。这些人挥起手, 紧接着就原地连续跺脚。

处于最外层的言焉想要看见前方的情况非常困难,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遮挡了视线。这些人都像急速运转的陀螺一样，言焉根本不敢近身, 更不要说向前挤了。

叫喊声震耳欲聋，从冰点到燃点只是刹那间。

言焉听得清每个人喊的话，他们有人在喊Killer或者乐队成员的名字，还有人喊“唯有快乐”这样的话，此外还听到有人喊“永恒伟大的莱西”。

来的路上, 她只大略看了一遍《美好的快乐》, 里面讲到莱西是一个人的名字, 是小美、良川和白宁三人在孤儿院时的院长, 正是她把爱是唯一这种思想传递给三人的。11年前, 莱西在孤儿院遭遇大火去世，乐队为了纪念她才把自己的粉丝团改名为莱西俱乐部。

“永恒伟大的莱西”, 呼喊这个句口号的人不在少数。此外，还有人喊“杀死悲伤”、“杀死痛苦”、“杀死嫉妒”、“杀死愤怒”这类的口号。

杀死一切除快乐以外的情绪，果然是这个意思。

大概喊了三分钟，声音渐渐降低下来。言焉猜Killer可能已经走了，因此她有点失望。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推测是错误的，队伍从前往后开始有秩序地左右分开，形成了一条约十米宽的路来，到言焉他们这里刚好是路的尽头。

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Killer真人。他们共四人，出现在路中间，前后左右大概十几个保镖还有许多工作人员。

人们idol后，气氛比刚才还要热烈好几倍，就像酝酿着爆发的火山岩浆。这些人几乎可以与最虔诚的教徒相提并论。言焉马上投入到教徒的行列之中，她当然不是为了膜拜，只是为了更细致的观察。

在四个非凡的人中，走在前头是主唱小美。她看起来顶多20岁，这可比实际年龄的25小得多，个子大概不会超过一米六五，身材算得上娇小，打扮简单自然，中分黑色直发，稍圆的瓜子脸，大眼睛是红色的，笑容温暖。她哪里像个明星，倒更像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女学生。

“永恒而伟大的莱西。”人群中有人喊道。

接着，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这句话，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实在不可思议，主唱小美除了长相纯美和天真可爱外，根本和教主和神明搭不上边，可上面的话却对着她喊的。

随后，言焉看到了另外三名成员。小美左后侧走着的是白宁，她是高个子，大概有一米七，头发淡蓝色，在脑后系着英气十足的马尾。右边是良川，他个子比白宁高一些，皮肤白，长相是比较清淡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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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最后的是摇哥，据书里介绍，他是个法国人。摇哥身材魁梧结实，个子大概有一米八几，头发半长，金黄色微卷，碧绿的眼睛，穿着打扮有点朋克风。

四个人带着相似的愉悦笑容走了快过一半的路程，两旁的人有些按捺不住了，纷纷向前拥挤。

乐队和粉丝团都极端反常，尤其是乐队，他们就不怕被粉丝生吞活剥了吗？言焉心说。别的大明星哪会这么招摇，见到接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他们倒好，像是国王巡街一样，对粉丝团的素质和纪律实在太过自信。

突然，言焉对面有个女生被推搡出队伍，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巧的是，这个女生竟是耿佟城的女儿耿婧。她摔得不轻，咬牙抱着腿蜷缩在地上，头刚巧对着言焉的脚，她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了言焉。

言焉下意识扶小婧起来，心里想着赶紧把她拉回到队伍中来，可四周的目光已经全部聚焦在她们身上。小婧的动作慢极了，像是紧张过度才这样。言焉搀扶小婧的时间也就这么被拉长了。

而正在这时，小美已经到了她们近前。

小婧急得哭出声来。这可不是好兆头，“杀死悲伤”和“杀死痛苦”口号响起来。众人面上虽然还带着温和的笑，可那口号却是亢奋不安的。

丢下小婧，言焉一个人回到队伍中已是不可能的了。

小美伸手去扶小婧，后者马上就站了起来。

“快乐才是你活着的唯一意义。”小美用悦耳的声音对小婧说。

这样近距离看小美，她确实美得耀目，笑容像初春绽放的花骨朵似的，既温暖又充满着惊喜。言焉发现她眼里确实戴了隐形眼镜，但那虹膜的颜色绝非隐形眼镜赋予的，两人之间大约一米距离，以她的视力绝不会看错。

这事有点太令言焉吃惊，致使她竟忘了保持假笑，恢复了以往的淡然神态。

周围人的目光变得更加异样，察觉到这些时言焉急忙嘴角上扬，露出僵硬的笑来。

“你好啊。”小美对言焉说，“你知道快乐源于什么吗？”

言焉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准确地说，她无法得知小美想听的答案是什么。

“亲爱的。”小美走近言焉，拉过她的手，用极动听的嗓音说，“源于真挚，你的真挚能够创造快乐。”

“能见到你是我最大的快乐。”言焉只好口是心非。

小美笑得更好看了，她凑近了言焉，说：“你的眼睛真美。”

两旁的人山人海躁动起来，言焉简直能听到无数个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这可不是幻觉，她的听觉确实能让她听见这种程度的音量。

“你叫什么名字？”小美问。

言焉犹豫了一下，她还不知道江凌为她准备的新身份，可此刻她必须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最简单不过了。

“言焉。”言焉说。

“言焉。”小美重复一遍，转身叫了保镖，从他手里拿到一张长形卡片交到言焉手里，“这是晚上演唱会的门票，请不要拒绝，我知道你已经买了票，但这是贵宾席，而且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应该接受。”

“谢谢小美。”言焉说着收下了门票。

现场气氛几乎上升到临界点，他们高喊着小美的名字，大声嘶喊着“小美我爱你！”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情景甚至让言焉产生了错觉，好像它们并不是人类发出的，而是源自远古荒蛮的野兽之声。

小美走了，其他三名成员经过时对言焉投来了超出寻常的亲切目光。而狂热的信徒们则一边喊一边流泪，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倘若这时有人晕倒或猝死也是不足为奇的吧。

这些情绪激动的人追随idol而去，只有言焉和小婧还留在原地。

“姐，你真的太幸运了。”小婧说。

言焉内心复杂，这样的幸运对她来说不知是悲是喜。

这时候，有几个人走过来。

“我们走吧。”其中一个中年女人对小婧说。

小婧应了一声，转头对言焉说：“姐姐，加入莱西俱乐部吧。”

“你现在是俱乐部会员？”言焉问。

她感到吃惊，而后又觉得小婧走这条路并不奇怪。小婧父母相继离世，心理上正处于最脆弱的时期，而她又是Killer的粉丝，这个关头如果有人拉她加入莱西俱乐部，想来她是一定是不会拒绝的，实际上她主动要求加入俱乐部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些。

“我们在这个大家庭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小婧对言焉说，随后又问身边的中年女人：“小姨，你把宣传资料也给她一份好吗？”

中年女人拿出宣传资料，亲切地交到言焉手里。

“好，我会考虑的。”言焉说。

“上面有地址，来的时候拿出这套资料，再报我的名字就行了，不过你要准备准备哦，要有测试的。”小婧说完便和几个人走了。

为了不引起莱西俱乐部的注意，言焉没有回公司，也没回修车铺，而是跟着周驰去了他那里。

一进门，言焉就接到了应轩的电话，刚开始免不了一通不痛不痒的批评。她自己也觉得在机场的行为欠妥，可是当时的情况就像天意所致。只是多说无益，现在事情已经不能逆转。

“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应轩说，“你已经成功引起小美的注意，表面上看她是莱西俱乐部的第一掌权者，你现在加入俱乐部，行动就会受到更多关注，他们的人已经盯上你了，你要更加小心。”

“是，组长，我会小心的。”言焉说。

“我想另外派别人去。”应轩说。

“我能行，我想去。”言焉说。

她一直没把金币的事告诉应轩，这事只告诉了周驰而已。

言焉想了想就接着说：“组长，我觉着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的任务，那里是虫窝又如何，化成的莱西分部规模毕竟不大，救一些人不会很难的。”

“好吧，注意安全。”应轩无奈地说，“你既然报了名字，那就还用之前的身份吧，周驰也一样。”

“晚上的演唱会我们还去吗？”言焉问。

“为了避免他们起疑，演唱会是必须去的，而且你一定要用那张贵宾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