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墨在书院里的三个月，是这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快乐和自由。

而等三个月后，出现在徐影面前的顾绮墨，不说和之前判若两人吧，那脸色怎么说也是白里透红，顾盼神飞，再说有什么从胎里带来的弱症都没人信了。

其实也很合理，毕竟小姑娘家家的，就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真要有什么无药可治的先天性疾病，再仔细娇养也活不到十来岁，既然活到了，就代表身体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

后天的疾病更是基本可以划掉的，首先她未经人事，更不要谈生育，又不是长年累月挥锄头搞刺绣，或者一天照三顿饭地被婆婆磋磨，不可能有什么结节囊肿这癌那癌的非经生活摧残都不会有的毛病。

那最多就是一点点的先天不足加上后天缺乏锻炼，加上小姑娘多愁善感总觉得这是什么绝症才闹出来的问题，没事多锻炼锻炼，晒晒太阳看看风景吹吹河边湿润的风，心胸开阔了运动量上来了自然百病全消。

为免小姑娘只是表面上好些了实际上内里还是老样子，徐影还问了小姑娘之前严家是请了哪位太医来给她看诊，然后让同款太医和太医院院正一块来上一趟。

两个大夫给顾绮墨看完诊，纷纷眉开眼笑，院正就没啥好说的一个“姑娘身强体健并无不妥”就完了，倒是之前去给顾绮墨看过诊的太医连声赞叹，想问陛下您到底对顾小姐做了什么？这脉象判若两人啊！

徐影指点他去找祝青萝交流经验了，再回头看着小姑娘，含笑调侃：“现在可还说什么不愿意嫁楚瑜，生怕没法子给他生孩子的话了？”

顾绮墨耳根子红得发烫，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陛下笑话臣女。”

徐影乐呵了好一会儿，才拉了顾绮墨的手，又说了好些自己的心意最重要，真的不必太在意外界评价，即便回头当真生育艰难，也不要因此怪罪自己的话，等小姑娘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柔声问道：“好了，给你说正经的，既然回宫了，想的怎么样，是给朕做女官，还是接着去书院？”

顾绮墨是早就想好了回答的：“陛下对臣女有大恩，不在陛下身边报答万一，岂非显得臣女不通人情？”

“那就舍得书院了？”徐影笑问。

“其实也舍不得……”顾绮墨现在是和米小姐见过，在书院里还和尤六娘做了好友，两个人都给顾绮墨强调过徐影平时的行事作风，她现在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但是，这不是应了陛下要考状元吗？”

徐影挑眉：“考状元也不一定要做女官呀。”

“自然。”顾绮墨狡黠一笑，“可是臣女想偷懒，倘若自己闭门造车地读四书五经，倒是也有可能写出一手好文章来，可这世上最经世致用的学问就在陛下身边，抄上两本朝廷大员们的奏章便能顶多少年在书斋中的苦读，臣女又何必舍近求远，非得去坐那个冷板凳。”

徐影忍不住笑骂了一声“坏丫头”——你这马屁拍的可一点也不艺术。

顾绮墨是个懂事孩子，徐影自然不担心，但自家混小子徐影可拿不准，问：“你做如此选择，楚瑜知道么？”

“臣女和殿下聊过。”顾绮墨回答，“臣女说服了殿下。”

徐影笑问：“怎么说的？”

“臣女给殿下说……”顾绮墨微微脸红，但和楚瑜朝夕相处快三个月也终于让她的脸皮稍微厚了点，倒也能完整地说出下半句来，“倘若臣女三年后考中状元，那我们便能在三年后成婚，倘若六年之后才考中，其实……二十一岁，也不是十分晚，至少陛下应该不会觉得晚。”

徐影忍俊不禁：“真有你的。”

反正，徐影身边顺理成章地多了一个女官，至于具体干嘛……徐影希望顾绮墨能把小余姑娘的活儿接过来。

对，上班就是主管。

徐影也不想的，但是有些时候人不能不信邪，苏婉昭从安置犯官女眷们的皇庄里挑了一批女孩出来干活，后续楚湘自己也挑了一批，都归小余姑娘管，当时无论是苏婉昭还是楚湘想的都挺美——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自己会好好努力奋斗的。

结果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心气儿的，有那个心气儿也未必有那个本事，到现在进宫的姑娘里除了小余姑娘没一个准备出去的，口口声声出去卷科举有什么意义，卷上天也不过是再一个赵扶光，指不定要在各个地方混多久才能到中央来，还不一定能在陛下身边，直接呆宫里多好，直接就是天子近臣，偶尔遇上来给陛下回事儿的尚书侍郎，谁不是对自己客客气气。

至于小余姑娘自己，其实一定程度是受了苏婉昭的影响，觉得反正在徐影这里也没有继续刷存在感和宠爱值一说了，四书五经包括科举文章也学得差不多了，即便暂时考不上也没关系，多参加几次积累积累经验。

徐影自然乐见其成啊，都预备和苏婉昭一样的规格，给户口给钱财甚至都准备给小余姑娘安排个书院进去读书了，唯一阻碍的问题是“阿余呀，你预备让谁来接你这个位置？”然后小余姑娘竟然回答不出来。

从皇庄选，新人难以服众。

从现有人员选，其实小余姑娘谁也看不上——别的不说，就她们那不求上进准备在宫里赖一辈子的样子，就很明显和小余姑娘尿不到一个壶里。

偏偏这事儿也不能管他的呢我都要拍屁股走人了随便推荐个啥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因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考完科举换个身份重新入朝，不还得在徐影手底下干活，现在你推荐个歪瓜裂枣将来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以，事情就只能耽搁着了。

徐影原本还挺不理解的，怎么你干了这么久，让你挑个人怎么还卡壳了，但她毕竟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先发脾气的领导，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先调查。

调查完了之后，整个人就是……

……行。

她也就不逼小余姑娘给个人选建议了，首先问了小余姑娘想不想赶上这一届科举，不想赶上就拉倒了，她索性多干几个月，到底谁来继续干这个类似于“内相”的女官，徐影自己再琢磨琢磨。

小余姑娘其实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她是主管，自以为是自己没把队伍带好才导致的这帮姑娘都如此不求上进，徐影既然给了解决方案，她也很痛快地答应继续干到下一任过来。

以徐影的心气儿，自然是不喜欢从剩下的女史里挑一个出来的，甚至因为这帮姑娘都来自皇庄，她自己原本还觉得可以再从皇庄里弄点人过来帮忙，现在也歇了这个心了。

能琢磨的也只有苏婉昭已经在地方上呆了三年了，现在就调回京的话会不会显得过于宠幸，或者之前没考虑楚湘，是因为小丫头年纪太小了，当牛马用不太忍心，但现在小丫头都十三岁了，如果心硬一点也是可以使用的，或者让尤六娘别着急考你那科举了，进宫给我干两年苦力，实在不行想去草原上做海蚌公主的姜映波也可以暂时别草原了看看你的家乡吧。

但四个选择都暂时被徐影按捺住了，理由都是做个人吧，人家要么有自己的事业要么还是个孩子，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歹毒。

而现在，诶嘿？天选打工人不就出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