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攀比心的。

楚瑜很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但小少年那握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一点情绪。

他轻轻开口：“……会有一点点啦。”

苏婉昭的那颗心狠狠地跳了跳，当场什么兄弟阋墙什么公主当政什么男女夺权……

然后她求助地看向无双——大佬这事儿你得管呀！皇后娘娘就这两个孩子！他们要是都兄妹不睦了娘娘是要伤心的！

然而楚瑜还没有说完：“但想想其实还好吧，那毕竟是一群小女孩，怎么能围着我转呢？”

苏婉昭：啊？啊！哦……

那没事了。

主要是我是得把弄些男孩子进书院排上日程了。

苏婉昭在琢磨这个事儿的时候，是根本没有想什么男女大防的——世家才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呢，底层的男女哪里有那么多破规矩。

但有一个男女大防是她不得不考虑的。

她和无双。

倒也不是苏婉昭对无双公子动心了或是如何，关键她怕别人觉得她和无双之间登对啊！

无双公子那无所谓，本来就没有婚配的人传绯闻就传绯闻吧，可她到底是被皇帝抛弃了，皇后死保才得一条性命的女人，她要是老老实实给皇后干活或许还没事，这常常去请无双授课，四舍五入就是过从甚密……

苏婉昭还是拿不准这个尺度，怂怂地进宫去禀告徐影。

徐影听了都笑了：“先说啊，真没想嫁无双？”

“哪有！”苏婉昭急忙道，又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眸，低声道，“妾身现在，哪里还会放不下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呢？”

徐影听了都笑了，并没有拆穿苏婉昭是亲自去见了穆神君还被那森冷的阶级伤到了才对感情彻底失望的事情，只道：“既然不是，清者自清啊。”

苏婉昭都要哭了——

我倒是想清者自清！

问题是咱们那位陛下能容得下我清者自清吗！

“娘娘……”苏婉昭只能搜肠刮肚地想词儿让徐影重视起来了，“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娘娘……”

“就是这么简单。”徐影温柔道，“你觉得陛下会从哪里知道你的事情？是他会亲自去书院看看，还是他的暗卫会给他多嘴？”

去书院就算了，苏婉昭侍君的时间虽然短，但她也看出来了楚英所谓的尊崇文化就是个样子货，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去学院讲学或者去看看学子们的学习情况的事，当徐影把这个机构定位为“书院”之后楚英大概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多看这个机构一眼了。

但“暗卫多嘴”……苏婉昭小声道：“妾身就是担心暗卫们若是万一……”

“没有万一。”徐影笑道，“你以为，陛下的暗卫都是些什么人啊？”

苏婉昭对这还真没有概念。

世家女嘛，注定的联姻工具，家中最核心的业务是接触不到的——铺子庄子对世家来说是纯纯的外围，真正的核心业务是屠龙术，是治国法，是如何阴养死士三千。

“暗卫”便在“死士三千”之列，苏婉昭如何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难得见苏婉昭露出这样懵懂的神色，徐影都欣赏了片刻才笑道：“你不要想的那么复杂，你不会世家养死士那一套，陛下又何曾会呢？”

你是世家女不曾参与家族的核心生意，楚英是世家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谁比谁高贵在哪里呢。

事实上，他那些暗卫都是半路出家的——大家因为共同的天下大同的梦想聚在一起，都是百战老兵，又都没有太多的统领军队的才华，于是便自然而然编成了暗卫，护卫君王安全，也顺便提高待遇，如此而已。

“我知道他们——他们并不是从小被培养的不见天日的杀人狂魔。”徐影温和道，“相反，当年能揭竿而起的，要么是真切受过前朝压迫，或者至少有希望海晏河清的家国情怀。这样的人，且不说你和无双之间根本没什么，即便有什么，在他们看来也是郎才女貌互相喜欢才在一起，怎么会和陛下多嘴呢？”

苏婉昭都愣住了，缓了半天才道：“郎……郎才女貌么？”

郎才这个是毋庸置疑的，无双公子那种人什么女郎配不起。

只是女貌……

苏婉昭觉得自己都是残花败柳了，都不用谈无双公子那样好的男子了，即便是个贩夫走卒，在苏婉昭的概念里，都已经属于自己配不上的层次了。

“是啊。”徐影却开口，四下无人，她还拉过了苏婉昭的手，声音凝重又带着让人信任的温暖，“你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被狗咬了一口，洗干净伤口去看大夫就好了啊，怎么能认为自己从此就脏了呢？”

苏婉昭听得都想哭：“娘娘竟是这么想的？”

“当然啊。”徐影轻声道，“婉昭，我其实不排斥你出嫁的——现在的我可能成全不了你，但你要相信，总有一日，只要你愿意，我会亲自给你备上一份妆奁，送你成婚。”

不谈嫁妆，不谈出嫁。

是成婚。

是婚后不必避入内宅，不必以夫为天；是参政和成婚绝不冲突，婚后仍然可以出入朝堂；是可以不被娘家掣肘，不被当成礼物或者工具。

我需要你做你自己，我需要你成为天下女子的榜样。我不仅自己要做女帝，我还要扶持一批为自己而活，也有能力支持自己活着，还要活得不错的女子。

因为我只要想要女子的政权能延续下去，我都不能让跟着我的女孩子都不成婚，相反，只有跟着我的女人们都婚姻幸福事业有成，才能吸引更多的女人投身我们的事业。

这样宽厚的皇后，这样远大的梦想。

苏婉昭都想哭，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徐影面前：“娘娘，娘娘对妾身这么好……妾身何以为报……”

“你不要以为你说无以为报就真的不用报答本宫了哦。”徐影扶不起苏婉昭，于是索性蹲了下来抱住了苏婉昭，“你要按着最好的活法活下去，要给世间女子做一个即便到了绝境也要咬牙活下来的榜样，你最好能气死那些满脑子女子不得干政的士大夫，还要以一个侍郎或者尚书的身份，而不是什么昭容昭仪的职位站在朝堂上独当一面……婉昭，我对你的期待，高着呢。”

苏婉昭泣不成声，哽咽着连连答应：“妾必不负娘娘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