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剔银灯

作者:青山合牙 | 分类: | 字数:49.5万

第79章 奸细

书名:剔银灯 作者:青山合牙 字数:4390 更新时间:2024-10-27 02:18:52

“我何时说过他是奸细?”沈谛低眉,“你又如何知道他喝得大醉不是因为他做了亏心事?”

“将军!”谢共影还要说。

“够了,送谢将军回营!请白将军过来!”

语毕,白将军被按在了案几上,挣扎不断!

“放开老子!”白小爱破口大骂,“老子杀狄夷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那处吃奶!如今敢拿你们的白爷爷,莫说是你们!就是沈谛来,我也打的骂的!取老子刀来!让老子杀个痛快!”

“啪!”

一声极响的鞭子破空抽来,瞬间将白小爱抽得哑了火。他捂着脖颈,呆呆地望过来,见是沈谛,面上呈现不敢置信的神色。

“大将军?……大将军!你……你回来啦!你打我!你打我……”

复杂的神色在白小爱的脸上闪过,最后脸上肌肉发颤,眼角眉梢吊起,嘴唇发青。白小爱怒起:“你什么东西居然打老子!”

他的沈大将军早死了!他的沈大将军也不可能打他!更不可能这样冷冰冰地看他!是妖物!是妖怪借了沈大将军的相!杀了妖怪!

言语毕下,更是抽了身边人的刀就掷了过来!

“大勇!将军!”谢共影目眦欲裂。

沈谛侧身一躲,直扑面而来的刀在脖颈间划下一道血痕,再深一点便是割喉而死!谢共影立刻将白小爱扑倒在地,朝沈谛求饶:

“将军!将军!大勇喝醉了!将军饶过大勇吧!”

沈谛抹了下脖颈间的血口,刺痛和血管的跳动一同传递到指尖,死亡的气息咫尺之间!

“让我杀了它!它不是将军!它是妖怪!妖怪!它打了我它要杀我!”白小爱依旧挣扎,几乎要挣脱谢共影。

“将军,看在大勇与你出生入死,劳苦功高的份上饶过他吧。”

沈谛丢下手中的长鞭,谢共影心下一轻,就要给沈谛磕头谢过,却见沈谛抽过身侧的红缨长枪,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谢共影,让大勇逃吧。”她说。

沈谛已然疯到了极点。

谢共影几乎立刻陷入了绝望,望着沈谛毫无商榷的脸他一抹泪,推着白小爱往前跑去。

“跑!大勇快跑!我求你了!明日!等明日你酒醒了再向将军讨饶!快跑!”

白小爱虽是醉酒,但到底是认得人的,他听了谢共影的话,即使茫然也甩开了步子往前跑去。谢共影跟不上,摔倒在地。

“谢将军,你还记得以前我被姓许的狗东西害到濒死的事吗?”沈谛扶起摔倒的谢共影,“今时种雪剑被敌擒是不是军中还有一个类似的狗东西啊?”

谢共影身心俱疲,三十大汉委屈如孩童,无力地被沈谛拎着衣领站起,道:“将军,我谢共影发誓,若是白大勇是奸细,我谢家上下一夜暴毙,不得托生……”

“种雪剑被擒,你们当真救不了他吗?”

谢共影站不稳,摇晃又跪倒。

“将军,三次天晴出兵……还未半路便是沙尘暴起,伸手都看不见五指……将军不是我等不救,是天意啊……天意要青云副将死去啊……”

沈谛的脸算是彻底冷了下来。

“好一个天意!”她如何能信!

沈谛抬起手,手中的长缨枪被高高掷去,如一只烈鹰穿梭射飞出去!

“大勇!”谢共影凄厉哀嚎。

山林中惊起一片夜鸟,盘旋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白小爱迟钝地转身,眼里映出远处孑然独立的人,一张嘴喷出了满嘴的血。

他缓慢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贯胸而出一柄长缨枪,剧痛几乎麻痹了他的身躯,却使得他的头脑越发清醒了。

“将……将军……”

白小爱的酒醒了。

他认出来杀了自己的人是他念了很久的大将军,他咧开嘴笑朝沈谛的方向踉跄了两步。

“将军……你回来啦……”

将军回来了……可是将军为什么要杀了他?哦……是他先对将军动了手……是他无能啊。

“啊啊啊啊啊!大勇啊!”

谢共影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头栽倒,再没了声息。他连滚带爬地想要过去,却被沈谛踩住了脚踝,痛苦哀嚎动弹不得。

“痛苦吗?”沈谛温柔地摸了摸谢共影的头,“我当日拿着雪剑的肠子时也是这般痛苦的。”

她急行军一天一夜,颠簸中几乎要咬碎了牙!

从她看见那肠子的一刻起,耳中便嗡鸣得厉害。她太聪明了,聪明得立刻就猜到了这是谁。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想错了,她希望种雪剑能好好的活着!明明自己白日里还收到他的信啊,明明……她都这么强大的……还护不住身边人!

“我走后,雪剑就是你们的主将,护不住主将还要你们有什么用?更别谈有些回咬一口的畜生。”沈谛看向不远处白小爱的尸首,“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你等败光了我邗朝数年的战果基业。谢将军,告老还乡吧,我留你一条命!”

“将军啊!”

众人只看见谢将军在沈大将军面前痛哭流涕,许是干了亏心事的模样。

第79章 奸细

“陈常!”沈大将军高喊。

陈常从人群中奔出来,声如洪钟道:“属下在。”

“即日起,你顶替白将军的职位!今夜随我出军者即刻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是!”陈常赶到满身的血都上涌头脑中,浑身都是热气。

只一夜,沈谛的归来边关无人不知,一把锋利的剑就悬在这片青天之下。

这一夜,许多人睡得不安稳。鞭子响声一直到天明才停下,三千新鞭抽坏了两千九。比起身体上的痛,心里的不安更令人彻夜难眠。

凭借沈谛从大京带来的粮草辎重,军营中连飘了七日的肉香,抚平不少人的心绪。与此同时,邗朝要和狄夷议和的命令也传达过去。

“将军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会和我们议和吗?再说咱这士气正旺不乘胜追击打得他们喊爹喊娘反倒去议和干嘛?”

“敌我都知道所谓议和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活了。”

“那他们还答应议和干嘛,上了战场自然而然不就看见了吗?”

“他们有所图,我自然也是有所图的。议和就是先机,看谁有本事能占得先机罢了。”

不出半日,狄夷来使传来消息他们同意议和。两方会盟于十五日后,地点定在长白关外东南五里一个小亭子,亭子名叫不惹。

邗朝大军被沈谛从里到外整顿一番,该换的将领全都换成了自己人。她没看走眼,陈常顶替谢共影将军的位置后,比之前人还要有本事有手段!

靖华英那日受了鞭刑歇了数日,某日一早就骑马出门,连谢全都不知道她去哪。有人禀告沈谛,沈谛派了一队人跟着去。直到半夜,靖华英抱着个黑坛子回来了。

“去哪里了?”

沈谛的营帐内飘着浓重的药味,她肩上的白布绕了厚厚几圈,脖颈处的布条还渗出血来,面色惨白,唇倒是被滚烫的苦药烫得鲜红。阿古杉·苛兵的那一箭射裂了她的骨头,她得好好养伤还有硬战在等着她!

靖华英眼眶浮肿,伸出怀里的瓦罐坛子,哽咽道:

“这也是种雪剑。”

沈谛喝药的手一顿。半晌,目光看向了营帐另一边。她低声道:“放里面吧。”

她的营帐内只点了一根昏黄的蜡烛,烛光摇曳中照见了阴影里的一处红木棺椁。那红木棺椁是新刷的漆,红得煞眼。只是一想到其中是种雪剑,眼眶就发烫起来。

“是。”靖华英掩不住哭腔。她推开棺材,将坛子放进了棺材里。棺材里放了很多的冰,但气味依旧不好闻,靖华英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她擦了擦眼,咬牙立誓此生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让贼人付出代价!

“将军!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雪剑!”

沈谛喝完了苦药,从喉咙到肠胃似乎都被苦得黏在了一起,忍不住地反胃。她抿了抿唇才咽下苦味,是以开口的嗓音晦涩不已。

“我不知道。”

靖华英不信。

“将军!您告诉我吧……您怎么可能不知道?求您!我绝不会意气用事的!”

沈谛不回应。

直到靖华英失望至极生了火气,她脸都哭肿了,迎着风跑了一天,此刻面上龟裂出细小的纹路,疼得发胀。

“将军,您看看那棺材!你看看吧!那是种雪剑的尸首,他被磋磨得连全尸都没有,您不在乎吗?您一滴眼泪都没掉,您的心就这么硬吗!种雪剑跟了您八年了……八年啊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您的……您知道他被害死了……就这么无动于衷吗?”

“将军,你好狠的心啊!”靖华英控诉道,她此时此刻完全被种雪剑的死冲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这世上对种雪剑的死最悲痛的人——那个人此时此刻就在她面前。

沈谛低垂着眉眼,披上了衣服。她目睹着靖华英夺门而出,一个人孤零零坐了好久,才细细地吐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她没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是谁杀了种雪剑。书里没有写,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以致于到现在她还不相信种雪剑已经死了。

沈谛摸了摸朱红棺材,指尖凉意刺骨。

可是书中写到种雪剑根本就不可能死啊!他会成为打败狄夷的功臣!会加官进爵成为镇北城大将军啊!还是说是因为……她吗?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导致本该青史留名、能好好颐养天年的青云大将军横死早死!

沈谛的心不可抑制地生疼。

或许……种雪剑根本就没有死呢?是不是?书中根本没有写他死了!

她看过了那颗头颅,细细地摩挲,想从上面揭下来一张人皮面具,可是没有。连脖颈处的黑色胎记偶都一模一样,嘲笑沈谛的痴心妄想。

可是……万一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法呢?试试吧,总得然种雪剑活过来啊。若是他活不过来……

沈谛闭眼仰头。

老天爷啊……若是种雪剑活不过来,她要让所有人给他陪葬……你不想看见吧!

沈谛穿好衣服出门时,天上的星星都快要暗淡了,东方现出了微微的亮光。她迎着冰凉的晨风站了会儿,转身朝着大营中唯一一所亮着灯的营帐走去。

沈谛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将军,这是我们太子殿下的营帐,天还早,殿下还未醒呢。将军有什么事小的可代为转告。”

一步之遥的营帐明晃晃地亮着灯,里面的人明明还没水下。沈谛看向睁眼说瞎话的守门侍从,道:“你主子没教过你规矩,拦我?”

那小侍从扎着一个圆圆的发髻,低头束手倒是十分恭敬,但沈谛却从这恭敬中看了几分懈怠。

“我家主子说了,他与沈大将军自幼同窗,多年熟识感情深厚,且将军此次到长白关亦是为了同我家殿下结秦晋之好,所以不必对将军客气,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沈谛挂出一抹浅淡的笑来,她掐了掐小侍从圆乎乎的脸颊,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将军,小人名叫银沱,无字无姓。”

“好名字。”沈谛收回手。

银沱正是要回话间,却见眼前人泥鳅一般身形一扭,他抓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大将军进了营帐。

“诶……你!殿下!”

申玉颓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些什么。见沈谛进来,不慌不忙地搁了笔。

银沱赶忙跟了进来道:“殿下恕罪,我拦不住沈大将军!”

“下去吧,你若是能拦得住她,祖坟都该冒青烟了。”

银沱憋憋屈屈地要下去。沈谛脚下一转,吩咐道:“等等,你去把我的马牵来。”

“牵马作甚?”银沱多嘴。

申玉颓觑了他一眼,责怪道:“多嘴。”

沈谛倒是不在乎。

“牵马带你家主子去看日出,哄你家主子开心,不然怎么娶得到手啊?”

“下去!”申玉颓忽地厉色呵斥,银沱吓得一抖连忙离去。

沈谛眼观鼻鼻观心,这声呵斥恐怕不是对银沱是对不请自来的她。

“生什么气啊?喝点茶,待会出去还有风,估计要冷些。”

她给申玉颓倒了杯热茶,仿佛两人早就熟稔到亲密无间,可要论起来这些年她东奔西走,申玉颓久居大京,他们交集并不多。若不是那两年同窗可以算得上是陌生,可即便是那两年同窗期间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只能说是不冷不热。

眼下忽地说要结婚,到底是让人有些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