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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银灯

作者:青山合牙 | 分类: | 字数:49.5万

第33章 敬酒33

书名:剔银灯 作者:青山合牙 字数:4268 更新时间:2024-10-27 02:18:52

解厌洁从未看见秦打雄如此畏如病鼠的模样,他看向沈谛,居然勾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原来……原来恶人自有恶人磨是真的!十七年呐!俞长欢你也算是一语成谶!

他看向沈谛,他看清眼前人有一种……屠夫的气质,每一个被拉进来的人就像是鸡笼里的母鸡,温良迟钝,麻木地看着屠刀落下,连翅膀都不敢动一下。

所有人都脚底生根,心里生寒。越是怕沈谛,就越是恨秦打雄,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青云副将。”

“末将在。”

沈谛一脚将爬到门口的徐泽踢了回去,道:“送那七位公子的尸体回府,顺便抄下家吧。至于其他公子少爷,把契约拿好去收账!”

“末将遵令!”

“带着门外的这些官爷去吧,南淮城可不养闲人。”

沈谛,将军,副将……再有人不明白眼前人是谁那就不用在邗朝混了!众人缩头乌龟般老实下来接受指挥。

“你怎么能是沈谛!你不是女的嘛!你是沈娣啊!秦洗书告诉我你……”秦打雄哑然,而后猛然看向秦洗书,双目赤红骂道,“你个贱人,你从那时候就骗了我!”

秦洗书一个茶杯就砸了过来,回道:“贱人!贱婢!下贱货!我秦洗书实在听得够了!你怎么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你个贱男人!”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居然背叛我,我立马就让人去千刀万剐了长恨!”

“秦打雄,你也有孩子!你动长恨一根汗毛,我就生吃了秦苍!”

“你敢!你以为你是在和谁叫嚣!长恨不过也是个贱人胚子!”

“我烫烂你的嘴!有你这样的老子,秦苍日后也定死得千人骂万人唾!”

秦洗书提着壶热茶就要往秦打雄脸上浇过来。

“秦洗书!”沈谛喝道。

秦洗书一瞬间像是被打了一闷棍,萎靡道:“沈将军……我……”

“带上你的人,去地窖等我。”

种雪剑已立定门外。沈谛朝众人露出自己最温和的笑意道:“去吧。”

她看见不少人都打了个颤栗不敢直视,笑得更甚,满意地关上了大花楼的门。

大花楼内只剩下秦打雄选出来的二十二人和半死不活的二十一位公子哥,皆是恐惧地看向沈谛,受着无声的煎熬。

“不是说……放我走吗?沈沈将军,求求你了,我再也不干那些事了!”徐泽哭着拉住沈谛的衣角,“求求您!放过我吧!”

众人皆是附和哭求。

沈谛假情假意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当年南淮城初立,诸位的祖父祖母也都是叱咤商界的人物,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到你们这一辈全部都歪成了这样?”

她眨了眨眼又道:“人生短短几十年,想要灭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腐蚀掉他们的后代。用糖水自小温养着,不吃苦不受罪,想要星星给星星,想要月亮给月亮,让他们一以为自己永远高人一等,吃喝不愁、五谷不识、四体不勤。而后……再稍稍让他们尝尝些让人上瘾的东西,吃喝嫖赌抽——什么都行!他们那样的人是戒不掉的,再后来就能从根向上腐烂,一颗参天大树就算是雷劈都可能劈不死,但只要根烂了,迟早都是烂。”

南淮城初立之时,因为朝廷政令允许经商,一时间商贾巨富数不胜数。随之而来的便是大量屯田垄断,卖官售爵,甚至到了要与朝廷割据的局面,无疑是在打皇家的脸!于是一项秘密的朝廷政令再次下达,从皋城选取千万书生夫子到南淮城办书院,掌握了南淮城的教育。

不过短短几十年内,南淮城的商贾巨富被这种隐秘阴暗的手段悄无声息地打压了。

沈谛拍了拍徐泽惊恐的脸,低声道:“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将军,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谛直起身道:“自然会再给一次机会。”

她看向秦打雄选出来的二十二人,道:“这世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好命烂命都各有评判。诸位,我若再给你们一次选命的机会,你们要吗?”

她像是蛊惑人心的妖怪又像是普度众生的神灵,一字一句冲击着众人的心神。

“我这里有一种茶,只要喝下去就能变成你想要变成的那位公子少爷,但世上不允许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存在,所以理所当然的,你得……杀了那位公子哥!”

沈谛示意众人望去,迟新意面前的桌上摆了二十二杯茶盏,每一盏都冒着热气。

“有人敢喝下……”

沈谛话未说完,腰间的匕首忽地被夺了过去!她面色一寒手下立刻动作,却见夺走她匕首的人径直走向了被绑住的秦打雄。沈谛慢慢放下手。

“你要做什么!解厌洁!你个畜生!你想清楚!厌洁……厌洁我错了……我求你了……你放过我!我给你磕头!我求……啊!”

解眼睫沉默不语地落下一刀,刺进了秦打雄张开的嘴里,血沫飞溅!

“不要动他的脸。”迟新意推出一盏茶,“他的脸你还要换上。”

第33章 敬酒33 qbxsw.com

杀阁有秘术,取活人面皮封存特质药水中,待凝固后雕刻摩挲,制成人皮面具可持续保其二十年不腐不毁。

解厌洁的刀拔得很快,秦打雄嘟囔着,已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他的刀往下移了三寸,落刀得比沈谛还恨,剜出了胸中血肉。不过眨眼,秦打雄就没了气息。

解厌洁朝着人群中扔去匕首,自己兀自走向迟新意饮下了茶。而后呆立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滴血的双手不说话。

迟新意提刀去剥秦打雄的脸,他妖开始制作第一张人皮面具。

大厅内一片寂静,众人还沉浸在南淮城太守就如此轻易地被杀害的消息中,个个面如金纸!

“世间没有人是对自己的生活完完全全满意的。”沈谛看向剩下二十一位的官兵,“我给了你们再一次投胎的机会,不要吗?”

地上的匕首被人捡起。

“再发呆只能选别人剩下的了。”

一时间,脚步声烦杂响起,惨叫声更胜过方才的人间炼狱。

有人尖声骂道:“沈谛!你不得好死!”

沈谛认得他,笑着问:“王茂荣,你说什么?”

她问得是王茂荣,眼睛却清清楚楚地看向正在捅王茂荣刀子的那人。

那人愣都不愣一下,谄媚答道:“我说沈将军,长命百岁,福寿恒昌!”

沈谛看向地上傻了眼的王茂荣,此刻他的眼里才现出见了鬼一般的恐惧。

“我是王茂荣!我才是!”

他不怕死,可他不能忍受有人顶着他的脸去享受他的富贵,他的命太好了!这是他的命啊!

外间的雨下得极大,沈谛这才感受到雨天靠河的欣悦。无论血溅了多高,无论要埋葬的尸体有多少,说不出人话的雨和河都能忍气吞声地照收不误。

暴烈的雨声中,沈谛听见了两下微弱的敲门声。

“吱呀”大花楼的门开了一条缝。

秦苍苍浑身湿透,嘴唇乌紫,发着抖问道:“我爹还活着吗?我刚刚回了家没找到我爹,我想他应该在你这儿。”

沈谛露出了个脑袋,只道:“回家去吧。”

“只我一个回家?”

“只你一个。”

秦苍苍的眼里立刻蓄满了泪,大颗大颗落下,道:“我只有我爹了……”

“秦苍苍,别哭!为人父母者一开始都是不爱自己孩子的,有血缘纽带维系着,慢慢的,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各自磨合各自发疯,各说各话,万般无奈后才明白彼此是甩不开的,这才慢慢融合成了爱。你爹只是爱他唯一的儿子,如果你不是秦苍苍,秦打雄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你还有比你优秀千万倍的哥哥弟弟,你猜你爹还会不会对你这般好?”

“我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秦苍苍倔强地昂起头,“但我爹就是我爹,我就是我爹的儿子。我哭是因为我难过,我难过是因为你杀了我爹!我恨你!”

“难过好啊,难过才能对得起你站在这么多人尸骨上享的福。秦苍苍,难过吧。你还小,你不知道大多数的人生都难过。”

“我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一定会杀了你这个坏人!”

“大出息?像沈大将军一样的大出息吗?”

“对!到时候一定、一定杀了你这大坏人!”

“回去吧,不会有那一天的。”

此后的人生,每当秦苍苍回忆今天只感觉到无法抵抗的悲哀与蔑视扑面而来,沈谛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

沈谛自顾自关了门,隔绝孩童的哭叫。

她如此笃定不会有那样的一天,是因为一开始她就知道秦苍,知道他是原着中一位震惊朝野、百年难出的大贪官,最后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

本想在今时扼杀了这一祸患,如今却放了小小孩童一马。沈谛垂眉……因为她感受到了自己对一个孩童无法克制的嫉妒,这嫉妒使她自我厌弃,自我鄙夷,不杀秦苍苍不过是用自己伪善的道德高尚敢来减轻她的自我厌恶。

除此之外,她会让“秦打雄”注意着,若是秦苍苍有任何贪官的苗头,立即斩之。

她果真是恶人。

沈谛路过秦打雄的尸体时,忽地听见解厌洁开口:

“他说临死前能不能见一见他儿子。……我说,下去见一见我的儿子们吧。”

大厅中瘫了一地的人,安安静静的,迟新意的刀闪着寒光,无人敢出声。

沈谛提着干干净净的饕餮剑,慢悠悠地走到了地窖前,推开门走了下去。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挖地道的指甲,她与死尸贴着度过的那些日子,她被扇得晃动的牙齿……都很疼。

沈谛扫视了一圈人,目光落在堵住洞窖的青石板上。她嘱咐长恨进了地道,此刻长恨应当已在里面。

“秦打雄……死了吗?”秦洗书冲上前,提着心问道。

“死了。”

秦洗书往后一退,长长舒出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秦洗书何等聪明,自从沈谛将死尸定在她床前,哪怕两人合作,她都知道自己的命不长久。眼下断了秦打雄的命,又给长恨托了一个好归宿,她应当是夙愿皆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她想求一求沈谛,能不能给她和长恨一点时间。秦打雄死了,她和长恨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她还没得及告诉长恨自己是她的娘。

从城门楼捡回长恨的那一刻起,她就害怕长恨知道害死她爹的人就是秦打雄,而她没有本事和胆子与秦打雄作对甚至于还要帮秦打雄做事,助纣为虐十数年。她做不到像她爹那样赴死,只能苟且偷生,连带着长恨也痛苦。

可是,她毕竟是长恨的请娘啊!

“秦洗书,你有没有觉得这地窖里很冷?”沈谛随意地抽出剑,又随意地架在了一位大花楼龟公肩上。

秦洗书满肚子的话被沈谛一问堵住。

“这地窖横行十五步,竖行十三步——你能看见这里面挤挤攘攘多少怨鬼吗?”沈谛接着剑光仔细看了看剑下龟公的脸。

秦洗书哭嚎道:“沈大将军,我亦是被逼无奈啊!女子在这世道有多难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沈谛朝着剑下龟公点头道,“是你,我没找错人。”

那龟公已是面无人色,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沈谛手下饕餮剑猛烈一抽,只听见那小厮尖叫一声,蜷缩扑倒在地,双臂齐肘截断,骨肉分离血流如喷泉。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

沈谛又开始扫视下一个人的脸,不一会儿剑又架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肩上。眼尖的人已经发现她剑指的人都是那日在地窖欺辱过她的人。

“沈大将军是沈大将军,但我沈谛只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当日在我身上乱摸的——伸手吧。”

有人已经忍不住抽噎。地窖里光线弱,沈谛低头看了眼剑下的人。

“啊,是你。”她说。

饕餮剑高高扬起又落下,一颗头颅咕噜噜滚落,那头颅的眼皮还眨了两下,惊恐的眼神逐渐失去了生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