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四周一片黑暗，额角隐隐作痛。我挣扎着坐起，身上的毛毯滑了下来。

阳台上风很大, 隐约看见一个站立的黑影。

外面的天空是湛蓝色的, 蓝得均匀, 找不到一丝瑕疵。

“我喝醉了？”我跌跌撞撞地走出阳台, 过程中膝盖碰到茶几, 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阳台上的人似被惊吓到，转过身来。

月亮还没有下去, 很朦胧的一点光华，将月下的人映照得幻幻真真。

“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吗？”维维靠在栏杆上, 风把她宽大的睡裙吹得翻飞。

“睡觉……？”我走过去, 凭栏远眺, 城市尚在沉睡，安谧寂静。只有风吹动着雾气在半空中弥漫。

维维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瘦削单薄, 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我感到莫名的不安，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怎么不去睡？”我拉着她往客厅走去，她却不肯动，挣开了我的手。

“睡不着。”她转身靠在栏杆上，黑暗中, 她亮晶晶的美眸犹如天际的两点寒星, “你怎么醒了？”

“做了个噩梦。”我梦到自己被不认识的人追杀, 上天下地, 那人穷追不舍, 誓要将我碎尸万段。我用尽种种方法伪装，逃到天涯海角躲避, 却始终摆脱不掉。

“那必定是你做的坏事太多，在梦中报应。”维维幸灾乐祸。

我不以为然。

“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做噩梦。睁开眼睛时，发现威胁自己的东西都不存在，世界依旧和平。那种感觉很幸福。”最恐怖的噩梦莫过于梦到不愿面对的事情，睁开眼睛，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人间仍是地狱。

她似乎对我这番话很感兴趣，静静地听着。

“还有没有其他的幸福？”她问。

“走在街上捡到钱之类的吗？”金额越高，幸福的指数就越大。

“例如……生日愿望你都会许些什么？”她举例。

“当然是希望神能够再给我三个愿望。”

“你怎么用这三个愿望？”她追问。

“我会分一个给你。”美人深得我心，当然重重有赏。

“你想要什么？”这一次换我提问。

“南瓜车。”难得她也会说笑，而且一本正经。

“我以为你会要水晶鞋。”正因为名贵，所以踩在脚下时更能感受到快意。

“如若你早一日问我，我的确会如此回答。”她眸光流转，视线在我身上流连，“今非昔比。”

我愕然，竟完全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

“昨天今天，有何区别？”又不是前世今生，跨越重重年光。

她不回答，只浅浅一笑。恍惚间，我仿若见到昙花楚楚地抖动开纤尘不染的花瓣，在夜深人静的午夜，为那一轮皎洁无暇的明月倾尽一生思慕。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定定地注视我良久，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你还爱不爱我？”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只要你一个字，我就……”她话只说一半，表情隐晦。

我都已经说了分手，你都已经说了毫无瓜葛，事到如今，还怎么说爱？

更何况一开始，我们本就不是为了爱。

维维，如果那男的可以让你幸福，我就放手。

但你现在根本不开心。

要不要尝试和同□□往？

我不会永远等你，所以……做决定要快。

然后，她离开了那个脚踏两船的委员长，投进我的怀抱。

那时候，彼此都知道，在一起，只是一场寻找快乐的游戏，谁都不相信谁会投入真心。

“你就怎么样？”我问，怔怔地看着她。

“你希望我怎么样？”她把问题抛还给我。

今天之前，如果你这样问我，我可能会说：爱。但此时此刻，我却无法确定。

我真懂得什么是爱？

连一见钟情的对象都认错……糊里糊涂地迷恋错对象。

心里澎湃的感情到底因谁而起？

“行，你不必回答了。”她了然地点点头。

我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急急解释：“维维……我……”

接下去便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是急切地不想让她误会我无情无义，对我彻底放弃。

人果然自私，我说不出爱她，却希望她心里依旧有我。

她将我的手指一根根地从她肩膀上掰开，然后松松地握着。

我顿时感到受宠若惊，反握回去。

“你的答案不重要。”她露出一个仿佛作出了什么决定的表情，看得我心惊肉跳。

一天之内，我到底要被抛弃几次？

“结束了可以重新开始，游戏也好，爱情也好。”她慢慢说道，“这次，换我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