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香如故
作者:碧殊 | 分类:现言 | 字数:7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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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盈盈一水
日子总有相似的地方,却又似是而非。又是农历新年,我坐在马车里,穿着红色衣裙,闻着硫硝味,去的地方却是安府。马车外鼎沸的人群呼着白气,喜气洋洋互道着恭喜,全然不似父亲情绪低沉。自去年十月起,总统开始明着要恢复帝制,年底正式登基成了皇帝,现在的国号也变成中华帝国,年号改为洪宪元年。
父亲明着反对帝制,因苏家现有的背景,还有总统的父亲曾同祖父一道剿灭太平军,关系甚铁,两家是货真价实的世交,故而性命无须担忧,只是亲友变得疏离,包括支持帝制,不久前升任外交总长的卢老爷。新年大节,父亲仅接受了安家一家的邀请,登门贺年吃酒看戏,其余人家只派了家人投递飞帖。
我放下车窗帘,娇声说道:“父亲,如果吃酒看戏都提不起兴致,不如随着女儿跟我的学生们过个热闹年,看看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您一定会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生日闹剧之后,我和静雅诗媛退出了剧社团,加入了赣清办的识字班,教授京大附近农庄子弟读书识字,年前,村民给赣清送了一堆自家做的年菜以示感谢,赣清决定借用京大教室,办一场师生新年联欢,共享收获大餐。
父亲点点我的鼻尖,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说:“看见韵洋在身边,为父就觉得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韵洋,等会儿到安家大度点,几个月没上门,到了那边也别马上走,明白吗?”
母亲一旁不满地插嘴,“韵洋虽说不介意,可这口气,我是怎么也咽不下,好好的闺女,给别人说成那样,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人。”
父母亲如是说,皆因那日晚上,映霞回去后又同梦泽争执一番,闹得家里人尽皆知。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我家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儿,两家父亲都是豁达之人,一笑了之,母亲和安太太私交甚笃,又是儿女亲家,两个人同仇敌忾,映霞的心事搅黄了,而我却得了便利,不必为避开安家费心思找借口。平日里家人上安家走动,我不去父亲不管,但新年这样的大节,父亲还是不肯马虎,昨天我借新年联欢向父亲告假,父亲没多说,只将上安家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自己避开安家,是不想卷进是非,对映霞,我早已释怀,“母亲,不要气着自己,映霞姐也是因为喜欢梦泽哥才会口不择言,映霞姐平时很爽快热心的。”
父亲收起笑容,略显严肃地接过劝说的话,“倩云,都是亲戚,不要分个三六九等。待会儿要是见着陈姨娘和映霞她们,不要摆脸色,好强面子不是在这上面争的。”
“是,老爷,贱妾明白。”母亲柔声敛手一福,我咯咯大笑,父亲也忍不住莞尔。
进了安家的大门,安先生领着一家人赶到二门外相迎,彼此施礼问好后,安太太一手挽着我母亲,一手拉着我,放大声量说:“倩云呀,要说大家闺秀呀,我看了这多家的闺女,就属你家韵洋最称了。你瞧这一对辫子留得多好看,哪是那些瞪鼻子上脸的疯丫头比得了的。”
梦波左瞧右瞄掩饰尴尬,他媳妇月容脸上堆着干笑,安先生朗声接过话,同样是赞语,气氛一下子转和。“肃宁老弟,你的闺女在我学校附近那片儿,可是有名得很,什么人好心善,知书达理。那些个小孩子和家长,俱是崇拜喜欢得紧,老弟教女有方啊。”
父亲微笑着拱拱手,“子介兄过誉了,小女只会些雕虫小技,肃宁也只期望小女能做一个有益社会之人,哪像贵公子身具领袖之才,堪当国之大任。”
说完客套话,众人一起到了西院的戏园子。安家的戏园子颇为气派,戏台坐南面北,利用南厅为后台,戏台是两层砖木建筑,方形平顶,台前两角柱,三面敞开,男女看客分座东西厢房。戏台子上正演着《定军山》,待到演黄忠的唱到“就此与爷我归营号”,我看看手表,已过了半个小时,便悄声向母亲告了假,在“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西皮散板声中,出了戏园子。
沿着游廊走了一小会儿,瞧见映霞和陈姨娘相携着行来。映霞披着一件大红毡斗篷,红廊白雪映衬着,端是位娇艳无双的妙人。俗话说女儿像姑,陈姨娘五官与映霞颇为相似,年轻时必是位绝顶美人。
行至近旁,我主动向两人问好,陈姨娘忙客气地回了礼,映霞扬着头嗤笑道:“韵洋,你还是忍不住来找梦泽了,真是会装神弄鬼。”
我不解地回说:“映霞姐,不管你和梦泽哥之间有什么误会,都不要牵到我的身上,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
“姑姑,我说您还不信,您瞧这丫头多会演戏,这一前一后的从戏园子里溜出来,还在这里装贞女。”映霞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映霞的话,一瞬后得到了印证,一串皮鞋疾走声越来越响,多说无益,我赶紧迈开脚步。
“韵洋妹妹,你稍等一下。”喊声连着几声小跑,片刻后,梦泽呼着白气,在我身边站定。“映霞表姐,韵洋妹妹为参加活动,备了很多的年货,太太怕韵洋妹妹顾不了那么多的东西,让我去送送。姨娘,表姐失陪。”
方才跟安太太闲聊时,安太太得知我的活动,慷慨地让家人备上新年物品,带给那些孩子,梦泽如是说,不好推柜,便缄默着和他一道而行。出了安府,就见安家的李管家正指挥着大家装车,因车顶上堆满了自家备的货物,安家的年货便全往车厢里塞。透过车窗,隐隐可见堆积的年货,我忙含笑说道:“李管家,可以了,再装下去我得去赶马车了。”
李管家听后乐了,“苏小姐,太太说了,多少您说了算,那大家伙儿都停手吧。苏小姐,请上车,悠着点儿。二少爷,您也去呀,那可得挤着点儿。”
登上马车,挑帘看看堆积如山的车厢,空着的车位只留了不到两人身宽,喊了一声李管家,一念后,让他拿掉一些年货的话变成一句谢谢。多一样东西,会给缺东少西的孩子们多一点快乐,挤就挤吧。
硬着头皮和梦泽挤着坐下,马车一动,四周的东西哗啦散落,分神的我不知怎的也身子一歪,靠到了梦泽胸前。懵了片刻,方明白自己是被梦泽护在了怀里,隔着厚厚的衣物,仍能感到他心跳的震动。脸还来不及发烧,车外吁的一声,车夫停下车,车里又是一阵哗啦,车夫隔帘问起情况,我忙从梦泽怀里直起身,回说了一声没事,马车缓缓地再次驶动。
嗒嗒的马蹄声,因车厢里的静谧显得格外的响亮,氛围在蹄声和静谧中变得有些儿怪,像是潜伏着某种不可知的东西,逼迫我出声,打破这分诡异。“梦泽哥,咱们这可以去演十面埋伏了。”
梦泽绷直的身体稍稍动了动,转过淡红轻染的脸庞,乌眸忽闪着炫人的亮光。“韵洋,你愿不愿意回来?”
“梦泽哥,你现在那里人才济济,就好比刘邦,有韩信张良,还有五六十万的大军,不缺我一个。”我垂眸正脸,避开梦泽的视线。
“韵洋是想让我鸟尽弓藏吗?”梦泽亦微垂眼帘,正过身。
“梦泽哥,我只是找到一个更适合自己的位置,你没有错。”
“韵洋,其实你在哪个位置都可以做的很好。”
“梦泽哥,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起违心话?人都有长有短,就像映霞姐,我也有很多地方不如她的。梦泽哥,对爱自己的人宽容点,要知道你一点点情绪,都会对方被放大无数倍,看人为什么不看到好的一面,自己开心,别人也跟着高兴。”
我真诚地望着梦泽,陷在感情漩涡的人,总是难免狭隘苛责,即便是梦泽这样豁达睿智,年轻人中的翘楚,亦不能免俗。
在与我对视足有半分钟后,梦泽半垂下眼帘,仰头斜靠向椅背。过了一会儿,他坐直身微笑道:“韵洋,你真是个天才,也许最适合你的位置,是做个福尔莫斯那样的侦探。黎世伯有句话说得很对,你有一颗独特的心。”
复又风雅翩翩的梦泽,说起高深莫测的话,我不知如何作答,便讪讪地拿起掉在裙子上的一包糖,掏出一颗吃掉,用糖纸折出一个穿着西洋拖地舞裙,翩然起舞的女子,在手上转悠起来。玩弄间,我无意瞥见梦泽噙笑盯着小人儿,便马上讨好地递过去,“送给你做新年礼物,很像映霞姐吧?”
梦泽一声不吭,大方接了过去,车内再一次沉寂。我百无聊赖地又拿出一颗糖吃了,折了一个小纸鹤,有一下没一下拉着纸鹤的腿部,拍打着翅膀。这回梦泽主动开口道:“韵洋,好事成双,这个也送我吧。”
我乖乖地递给梦泽,调皮地问道:“想通呐?”
梦泽挑起好看的眉毛,眼里带着询问。“飞鸿传佳音,寄情于美人呗。嗯,真的好事成双。”我学着黎先生捋胡子的模样,重重的点点头。
梦泽将两个糖纸玩意儿揣进大衣前胸的暗袋里,不置可否地说道:“韵洋,好像你小时候很喜欢简•奥斯汀的小说,想必你也很喜欢她笔下的爱玛。当心,这媒人不要当过了头。”
这话,我是听懂了,也懂了好心没好报,眼睛横了一半,车子突地减速,车夫大声嚷道:“三小姐,安少爷,路被封了。”
梦泽掀开车窗帘一角,墨眉微锁。我凑过外瞧,街面上挤满了人群车辆,再往远瞧,见着城墙和箭楼,应是到了阜成门口。车夫与外人交谈了几句,掀帘探进头,“说是出了乱党,方才乘着皇上天坛祭天闹了事。”
这一拖,不知要拖到何时,我不禁抱怨起来,“正阳门外的事儿,干嘛要封阜成门?要不转去西直门看看?”
“说是内九外七十六道城门全都封啦。”
我懊恼蹙蹙眉,要是不上安家耽搁那半个小时就好了。“三小姐,咱是回府呢,还是去安……”
车外忽起的喧哗打断车夫的询问,他退出帘外,片刻后,传来一声鞭响和车夫喊声,“三小姐,后面来了不少当兵的,咱们到路边头先避避。”
缓慢行动的马车停稳没多久,车外响起一片惊呼声,我拉开车窗帘,只见大批灰色身影,正挥枪赶着路人,近旁一年过六旬的小脚老妇人摔倒在地,后面涌来的人不及绕道被绊倒,霎时跌倒一片,老妇人也被压在里面。梦泽忙跳下车,欲要过去扶老妇人,一个士兵过来横枪拦住。
“你们不能……”我跟下车扯扯梦泽的大衣袖口,止住他的评理,和气地对士兵说道:“这位兄弟,新年好,大吉大利!那儿有个老太太跌倒了,能不能让我去搀她老人家过来,免得妨碍兄弟们的正事。”
那士兵瞧瞧我,侧头回瞧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老妇人,歪歪头,侧过身。我快步上前,艰难地搀着神情麻木的老人,一辆黑色汽车嘎然停在身后,摁响喇叭。我回过头,见汽车四周勾着五六个军容肃整,面容精干,装备精良,身着青灰呢制面料的卫兵,想来车里之人军阶不低。
我深深呼吸一下,给自己壮壮胆,客气说道:“可否劳烦兄弟们帮个忙,摁喇叭只会吓着老人家,反而耽搁了诸位。”
话音落下没多久,后车门边下来一个士兵,将老妇人利索地扛上肩头,大步背到路边放下,追上移动的汽车,重新勾了上去。梦泽从马车上拿出手炉,搁在老妇人怀中,过了一小会儿,老妇人缓过气,一对中年夫妇冲了过来,抱着老妇人哭哭啼啼地问安请罪。
见老妇人不是孤身一人,我放下心来,和梦泽回到马车边,车夫挑起车帘,小声说道:“三小姐,您可真大胆,敢跟这帮子军爷讲理。”
我失笑瞧瞧一旁沉默的梦泽,回道:“我可不敢像安少爷那样跟他们讲理,我从回国的头天起,就跟这些带枪的打交道,这点子事儿应付不来,不白带个苏姓。”
车夫听了,脸上犹存的紧张之色立即消失,甚是得意地呵呵笑道:“就是,咱可是南北通吃的老苏家人。”
说话间,城门口响起喇叭声,细听是城门重新开放,让大家排队通过检查。进了车厢坐定,马车在车夫大声的吆喝中率先上了马路,奔向岗哨密布、戒备森严的巍峨城门口。
马车启动的刹那,我随着惯性往后仰去,靠到的却是梦泽肩头,他的手臂顷刻上移,用力环住我的肩膀,“韵洋,不要再这样冒险了,你脸上又没刻个苏字,谁认得你?”
我愣愣侧过脸,见梦泽的神情与在钟楼责难时有些相似,明白他是在担心我,遂莞尔轻嗯一声。
“哪里的?到哪里去?姓什么?”车外传来一洪亮的盘查声,梦泽收回手臂,正襟危坐。车夫回过话,还特意报上苏家的名头。车帘随后挑开,盘查的士兵探进头,竟是刚才背老妇人的那名卫士,他巡视一圈车厢,看看紧靠一起的梦泽和我,没再说话,松开车帘放行。
联欢会结束后,我和静雅、赣清、梦泽,留下清理教室。此次活动,赣清借用了剧社团的活动室。清理到最后,静雅到杂物间取畚箕,过了两分钟不见出来,亦没人声。我进去探视,见静雅站在花花绿绿的道具中,正对着一面墙壁发呆。顺着看去,墙上钉着一排像框,是些演出剧照,静雅呆望的,是我最为熟悉难忘的首次演出的剧照。
同样的剧照,比我的那张要大上几倍,浅笑的两个剪影,忽地模糊闪动,一滴咸涩落到唇角。分别十月有余,纵有锦书,却难填思念,现今总统改称皇帝,归期更是遥遥。静雅揽住我的肩,两人头挨着头,对像静立。我从未问过她,也不知她心底装的是谁,可能有人一同分担思念,便少了份孤单,更少了份憋闷。
“静雅,你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会随着时间而淡忘吗?”
“真实深刻的,会如陈酿越放越香醇;虚假肤浅的,会如尘埃飞灰湮灭。”
“那,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会随着距离而消亡吗?”
“真心实意的,定会如天长如地久;虚情假意的,定会如流云如逝水。”
“静雅,为什么真实深刻和真心实意,会给人带来更多的痛苦和难过?”
“但是,它们也会给人带来更多的甜蜜和回味,不是吗?”
“静雅,你相信恒久、永远,这样的词汇吗?”
“我希望恒久,我期待永远。”
静雅如抒情诗般的话语平复下心里的涩意,我抬手回搂住静雅的腰,将头靠在她肩上。静雅肯定是真正喜欢上其中的一个,不然,怎会有这样深情优美的语言,这样的知心朋友要能成为亲人,应是美事一桩。
依偎带来温馨的暖意,我和静雅静静地分享着这份暖意,不期被赣清的谑笑阻断。“我说你们两位同学,大过年的躲在犄角旮旯里缠绵悱恻,酸不酸?走,到我宿舍去,我请你们吃饺子。”
“小肖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这是在抒怀展望,我们可不林妹妹。”静雅斗志昂扬,转身反击。
“知道你不是,小岳才女。”赣清噙笑抱拳,摆出敬仰姿态。
静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气氛有点僵住,我笑着缓和氛围,“赣清哥既然请客,还不快点带路,亦或是又在担心那五斗米?”
静雅乐了,“恐怕是,谁让诗媛借据没写就跑了,可叹跑了夫人又折米。”
面对我们的反唇相讥,赣清转向一旁沉默的梦泽,自嘲地说:“我现在都有点惶惑,这男女平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或者我们碰到的,都太过另类?”两个新思想的年轻男人,心心相惜地互视、摇头、叹息。
“喂,两个小封建,就这点子志气,整天叫着反对帝制,要把皇帝赶下台,连我们两个弱质女子都摆不平,不是在编故事吧?”静雅弯着月牙,笑眯眯说道。
“那就先摆平你们的肠胃,再去研究讨伐刊物,这样可称岳先锋的心?”赣清貌似恭谨询问。
“嗯,孺子可教,大有可为。”静雅背起手,状似欣慰地点头。
二人一唱一答,着实有趣。我忍不住朝身旁的梦泽说:“梦泽哥,咱们去搬张椅子来,你家的戏没看成,咱们在这儿补看。”
“赣清哥,咱俩去吃饺子,让他们留在这儿,大眼对小眼看个够。”静雅听后瞪了我一眼,主动拉着赣清往屋外走去。
“这戏可真比你家的好看多了,快点,不要错过精彩桥段。”梦泽款步而行,我忍不住催促道。
梦泽关上房门,取出钥匙锁紧。“韵洋,人生不都是一台戏?你看别人,别人也在看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待别人,少点好奇心,多点平常心。”
“不过是朋友间的玩笑,静雅也不会真生气。”我不服气,小声嘟囔。
“韵洋,生活是件认真严肃的事情,不是玩笑,也没有那没多随性。”
“你还在怪我城门口的冒失吗?”
“我不是怪你,说实话,你做得很好。可是韵洋,你我都是生活在温室中,常会把问题简单化。最近的一些事儿,时常让我产生无力之感,才发现生活不是加减法,哪能事事随心所欲,它自有一套生存逻辑。”
在梦泽低沉的声音中,我们穿过阴暗的廊道,走到教学楼的大门外。“梦泽哥,你要向现实低头吗?”
梦泽含笑低头注视我的眼睛,款款说道:“我会向韵洋低头,但决不会向现实低头。你今天的做法,让我明白一点,我们想要改变这个社会,决不能脱离它,只有贴近它,与之相容,才能更好地改进它。”
此刻的自己,颇有‘举一纲而万目张,解一卷而万卷明’之感,产生此感不是上面的论述,而是梦泽本人。自己做事大多凭着感觉,从未像梦泽这样,分析思索,提纲挈领的加以提炼。我用一种重新认识的目光回视梦泽,他身后几棵雪松同时进入眼帘,雪松披满皎白却难掩青绿,顶风傲雪且岿然直挺,不由暗想,黎先生说我像小草,那梦泽,无疑就像雪中的青松,温雅而傲然,硬朗而蕴籍。
一片雪花悠然飘到右眼,我本能眨眨眼,随后歪头笑道:“韵洋受教了。梦泽哥,戏虽不看了,饺子不能让静雅他们独吞,咱们快走吧。”
‘是’字甫一落下,梦泽牵起我在雪地上奔跑起来,我毫无准备,人似溜冰一般随着前行,顿时,飞扬的雪尘混着一串串的笑声洒落在深浅不一的脚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