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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满尘埃

作者:何处听雨 | 分类:现言 | 字数:19.1万

44.双刃剑

书名:归路满尘埃 作者:何处听雨 字数:2707 更新时间:2024-10-11 13:41:04

“这不是你的错。”皓尘痛苦地摇头, 踉跄退到墙边,把身子紧紧贴在墙面上,“我还没有发疯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所以, 别提什么原谅。”

“皓尘……”我想靠近他, 双脚却似乎被什么东西锁住了。

“在我接到你打来的第一通电话前, 冰焰就曾提到过你, 要我请你参加潇尘的送别, 我当时看她的样子,就猜到了一些,当时正犹豫要不要请你来;等到你打来那通电话, 就更证实了我的想法……”他噙着泪,哀伤地看着我, “是我让自己陷进去的, 就算这条项链的秘密没有揭开, 我也不该让自己陷进去的!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资格怪你?”

他的“不怪责”比对我大施抱怨还要伤人。我明白:他虽不怪我,可是他也难以再接受我。我屏住眼泪问:“你要选择逃开我了, 是不是?”

他的眸子闪过惊痛的神色,那反而使他先前无神的眼睛透出一点光来:“ 别这么问我!因为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也没有办法回答自己!我只知道,”他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我现在必须离开,我……要想一想、我们该怎么办!所以先不要问我任何问题!”

“多久?”我吸了吸鼻子, 哽咽道, “你需要离开多久?”

他的眼泪先我一步淌了下来, 他走至我面前, 在我额头的发际轻轻吻了一下, 随后去往大门边,把手放到了把手上, “别等我。”他说。

没有一个吻可以吻得那么绝望、也没有任何句子比那三个字来得残忍。当门被拉开,他背朝向我走出去的那一刻,我哭泣得像个孩子:没有仪态、没有克制地放声大哭。

门没被关死,透着大大的缝隙,往里灌进一丝冷风。我打了个寒战,木讷地起身关门,手即将触到门把的那一刹,我心念一动:好,我不等,我才不要在无边的煎熬里等待宣判,我现在就要去拦住你!我不放你走!现在就厘清所有心结吧!拖下去,他们只能变成死结,再没有解开的可能!

我下到底楼,迟疑了半秒:他回家了吗?不,他不会!他不会就这个样子出现在他母亲面前。凭着直觉我追出楼去。远远地我看到他奔在前面,微长的头发在风里后扬。“皓尘!皓尘!”我边喊边奋力地跟着他跑。

他回头看了一眼,先是缓了几个步子,又再次加快速度,把我毫不理会地甩在后头。

我始终离他一大截,却已无力气再边追边唤他。想来即便我拼命叫他,他也不会应我了。我追着他直到出了小区大门,担心他已跑远,消失在人群中,意外竟发现他站在小区门外的路灯下。

“别再追了。”皓尘冷冷地说。

说着他突然往马路中间冲去,幸好车流不多,但已有车辆从他身边绕行而过。

我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幕,尖叫失声:“皓尘——”

我刚迈了一步,想走近拉他,只听他在原地大声冲我吼道:“别过来!我……现在不想见你、不能见你!如果、你不想害死我的话,就赶快回去!”

我倒抽了口冷气,冰凉的空气直接灌进了胃里,生生地抽疼。于皓尘!你明知道你这句话有多么残忍!你明知道这会让我想起潇尘,想起那个令我沉痛的“无心之失”,你还是那么说了!你赢了!你做到让我无地自容、让我没有勇气再踏上前一步!——但是,这场“对峙”,你真的胜利了吗?不——我扭头,转身往回走——我们两个只是握着一柄两端都开刃的利剑而已。也许,我该放开它,就算剑锋已经深深嵌入掌心,即使现在立刻放开仍旧难免血流如注,早早松手还是比造成彼此“致命伤”要好,对吗?对吗?……

像个游魂似地我回到了所住的那栋楼,所有的力气都已虚耗殆尽。爬楼梯时惊觉楼道里久已失修的灯竟然被修好了,橙黄的光洒了一路,可我的心却一片昏暗。那里,黑如永夜,阴冷死寂。

站在浴室的花洒下,温热的水不断滑过我的头顶、发梢、肌肤,可我依然冷得瑟瑟发抖。最后,我只能在浴缸里蹲下,抱紧膝盖,蜷曲起身体。没有人看到我此刻的脆弱与狼狈,对此我既感到庆幸,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听着这花洒出水冲击我身体、浴缸的细密声音,我分明地感知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急促而缓慢,飘忽而滞重。闭上眼睛,只觉深处混沌无极的状态中。所有的痛苦和希望都是没有入口、没有出口、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迷茫一片,如同浴室里愈来愈浓的白色水蒸气。

蹲久了腿有些支持不住,于是我干脆坐下。我时而哭泣、时而傻笑,突然,洒下的水流呛进了我的鼻子,引起一阵猛烈地咳嗽,透气困难的本能反应下我关掉了水。

洗澡前忘了拿套睡衣,只得先将就着套上刚才那身衣服。

“白色的好还是蓝色的好?”我先前是这么问皓尘的。那一刻的我,有点儿紧张、有点儿兴奋、有点儿期待。当时的他在我身后环住我的腰,那样温柔地回答:“其实都好。嗯,不过我更喜欢你穿白色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样简单的两句对白,我的眼泪就倏地下来了。

浴室洗手台上方的镜子覆满了水蒸气。一片白色的朦胧里,那个欢欢喜喜试穿衣服、满心期待、只求“女为悦己者容”的我被弄丢了,在我身后、带着一脸宠溺的笑容、看着我的皓尘也无影无踪。我不由伸手碰触自己的腰间两侧——他的臂膀曾流连在那里,可现在,却只有我自己麻木地近乎失去了知觉的一双手掌。瞬间的恍惚,我居然想要回过身去,看看一两个小时前那么真实可触及的面孔是否还在我背后。那只是最多十分之一秒的错乱,我很快记得所发生的一切,心里明白不过:皓尘离开了。也许暂别,也许永远不会再向我走来。“别等我。”他说的话,我都记得。这意味着他宁可让我死心,也不肯给我希望。还是,他根本就对我们的未来失去企盼了呢?

我兀自在白蒙蒙的梳妆镜前冷笑:于皓尘,你不仅对我残忍,对你自己,也选择了残忍。可我,偏偏怨不得你。我可怜自己,也可怜你。因为,我早已了解你对我的爱;而且皓尘,我也爱你。

冲了许久的热水澡出来,依旧发冷。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回忆我们这些日子走过来的路。皓尘,我对你坦承过:爱你,不难。可惜那时的我没有办法体会到失去你时的心情,我比我所知道的,还要爱你。潇尘是你暗藏的痛苦,我又何尝真的洒脱?你向我表白时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潇尘所爱的人,你早就任心里的感觉冲口而出了。对我而言,让我困顿于情感迷局的,我一直以为是邵楚齐,原来不全是这样——最大的阻碍是:潇尘伫立在我们中间的某处!这曾削弱了你向我告白的勇气,也对我看待你的角度产生着微妙而关键的影响。起初,我眼中的你只单纯是潇尘的兄长,面对你,我甚至是带着些许愧疚的;然后,你对我好言关怀,我视你为友,亦善意相待;再后来,我接受了你——或者该说,是你先打开心门允许了我的进入,迎接我到达一个全新的五彩绚烂的圣地。你可以给我带给我由衷的快乐,这我早感受到了;可我全然没有意识到这种幸福的不可替代性,我低估了它的价值,更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只因我们的交集起于潇尘,很不幸,那本身就是个不幸的事件,巨大的阴影潜伏在你我之间。我也是一路被你吸引着、一路又始终由着某种潜在的意志把我从你身边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