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哲摸出钱包，把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连硬币都没留下。

“这大概有两千多，我不想干什么，就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女孩弹了一下烟灰，轻哼一声：“我现在老实得很，不惹事，干的就是卖屁股的活，你们还不放心啊。”

智慧深吸了一口气：“小妹妹，我们是警察。”

她眼睛盯着手机，修长的手指上下滑动：“你们可真是瘟神啊，躲都躲不掉。”

“我们是来帮你的。”

“哟，新花样，钓鱼执法啊。”

“不是，请你相信我。”

“你先去派出所报案，说你自行车丢了，他们要是能管，我就相信你。”

智慧被问得哑口无言，在潜意识里，丢了自行车只能自认倒霉，被骗个千八百的，警察连多一句都不想问，在印象里，好像只听说过一次警察找到了丢失的自行车，失主是个国际友人。

姑娘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先脱还是我先脱？”

“不不不，我是真想帮助你。”

李明哲说得一脸诚恳，姑娘脸上依旧是不屑：“别在我这寻开心了，你们要是真没事干，去火车站门口，那有骗人的黑车，去步行街，那有多是乞讨的人，再不济去个医院也行啊，看看那大厅里有多少票贩子，怎么没见你们有人去管管呢，来我这装什么大尾巴鹰。”

智慧的脸有些发烫，公信力的流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谁也不愿意戳破这个谎言，当一个普通百姓受到伤害和不公时，满怀期待地向执法者说出自己的遭遇，祈求能够得到公正的待遇，但执法者却有百般的理由推脱，互相推诿，用软刀子杀人，让人无力反抗。

“拿上你们的钱，赶紧走，我是凭本事吃饭，用不着你们施舍。”

智慧咬紧了牙：“小妹妹，你说，伤害你的人是谁，只要你作证，我们马上抓捕。”

“三环路派出所所长李云涛，你们敢抓吗？”

“她对你做什么了？”

“我被老师强奸了，对，就是今早死的那个，真他妈的是报应，我报警了，李云涛给我打电话说是要亲自过来处理，我那时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感动得热泪盈眶啊，他来了，让我上车，说是带我去警察局，在路上，他把我脱光了，你们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你没去上级部门报案？”

“京城都去了，四个黑西裤白衬衫的人跟着我，我住哪个宾馆，他们就住对面的房间，我出门形影不离，有用吗？”

智慧被问得哑口无言，李明哲拿起床上的烟盒，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我以前也想相信你们，也想得到公正，我有个同学，也是被老师强奸了，三番五次报警，最后不还是弄了个寻衅滋事罪，拘留五天，人出来就疯了，我也想明白了，没期望就没失望，好死不如赖活着，告哪去有啥用，上面督导组贪污的新闻你们没看过吗？”

她拿出了手机，拨给了钟语枫：“钟副厅长，有人报案被三环路派出所所长李云峰强奸。”

“报案人在哪？”

“我和李明哲在他这，详细地址我不能告诉你，这事情要是没结果，我辞职了。”

李明哲抢过电话：“我也不干了。”

说完，李明哲直接挂断了。

他俩的反应看呆了床上的姑娘，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从床底下抽出了两瓶矿泉水。

“我叫许多多，这是真名。”

智慧点了点头：“案子结束之前，我们保护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要怕。”

许多多面露哀情：“我呢，从小喜欢跳舞，但是家境不好，父母也没让我放弃梦想，去年，我考进了影都艺校，每学期可以申请贫困补助，我申请了，老师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在办公桌前把我压在了身下，墙上写满了标语，描绘着各种各样的仁义道德，可这有什么用，他的白衬衫的衣角染的都是我的贞洁。”

姑娘抹了一把脸，淡妆有些晕染，黑泪顺着脸颊滴落：“完事后，他给我两千块钱，我没要，他说录了视频，如果说出去，就把视频发给我父母，他们都是种地的，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我没有要钱，选择了报警，所长亲自来接我，我还傻傻地感动了好一会，没想到他在车上又把我强奸了，可笑吧。”

智慧的眼中含着泪水，胸腔一阵憋闷，她心里真想把所长给千刀万剐了。

“完事后，他把我扔在了荒郊野岭，周围连个车都没有，我走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血顺着大腿流下，袜子都染红了，宿舍进不去，我在门口蹲了一晚上。”

“再后来，我去了分局，警察说我饭卡上多了五千块钱，我这属于卖淫，看我是学生才没抓我，我去了京城，白衣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我，拿家里人威胁我，加上另一个同学已经疯了，我就回来了。”

“回学校后，学校说我卖淫，把我开除了，我才大一，还没成年，工作也找不到，我就真出来卖屁股了，赚点钱，让父母过得好一些，等他们离世，我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智慧倒吸了一口凉气，许多多平静的语句中，透露出来的只有绝望，她已经没有胆量再追问下去。

李明哲熄灭了烟，也跟着叹了口气：“小妹妹，你应该也听说了，学校下水道里发现了尸块，我不明白，怎么会死人，是为了灭口吗？”

“都不让我们说话了，他们灭口有什么用？衣冠禽兽多会玩啊，捆绑，窒息，性虐，有个学姐乳头都被咬掉了，时间长了，难免失手玩死几个，这么说，我应该庆幸对吧？”

智慧心中一阵悲凉，一个包青天，从宋朝传唱至今，要是能有人盖过他的公正，世人又何必老生常谈。

突然，智慧的手机响起一连串的提示音，钟语枫发了十几张图片，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的太阳穴已经血肉模糊，手中还握着一把枪，看样子是自杀。

她选了一张不是那么血腥的照片递给了许多多：“强奸你的是这个人吗？”

许多多有些惊讶，身体下意识向后靠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微笑，这笑容，看得智慧脊背发凉。

“就是他，早该死了。”

智慧看向李明哲：“为什么宁愿死也不交代出幕后的人。”

“他要是说出来，老婆孩子都活不了，他死了，祸不及妻儿。”

祸不及妻儿，祸不及妻儿，她想着这句话，莫名其妙地笑了，她的信仰崩塌了。

李明哲把电话号留给了许多多，告诉她任何时间，任何事都可以找他。

回警队的车上，智慧心里一阵发寒，不知道从何时起，家境贫寒也成了任人宰割的筹码，上层的人，享受最好的物质和精神供养，而最低层次的人，所得到的物质都不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更何谈精神需求？

这世界，真是可怕，而用权力，尽可能地压榨别人，更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