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九十五章 刺杀
从郤景园出来。马车慢悠悠回城南。
林竺坐在马车里沉着眉目一言不发,她深知秦远的性子才不会管世俗怎么看,他只管他认定的,可殷姐姐身处红尘之中挨多了世人的白眼、讥讽、辱骂,不会不去想,不会不去在意......
她正出神烦忧间,唐轩赶着马车忽然急停,身旁的苏眉立即冷凛肃然地抓过剑,掀开马车帘子去看,就见街道两排屋顶“唰唰唰”地飞下来十几条蒙面黑影,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来势汹汹地举刀朝他们砍了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林竺都来不及回神就被苏眉护着飞出了马车。
对方十多人,他们只有三人,尽管苏眉和唐轩武功都不弱,一时也处于下势。
对方个个出手狠厉,刀锋寒芒招招直击要害,苏眉稍有不慎,就差点令主子被刀剑刺中。他们狠,唐轩和苏眉就分毫都不再手软了,手起剑落,身形飞转间,很快就将对方斩杀尽一半,街上鲜血尸体,很是惨烈。饶是如此,其他黑衣杀手仍没有退去,继续想要突破苏眉和唐轩的防守线去刺杀后面的林竺。
林竺见这些杀手并不足为虑,苏眉和唐轩应付得绰绰有余,便退到街道旁远观,不去添乱。
因为叶老先生过逝,皇帝下的满城禁业令还没有过,近来又下过几场大雨,到处湿湿漉漉,坑坑洼洼,百姓都不太愿意出门,街上十分冷清,寥寥数人在行走。杀手们的突然出现,将那寥寥数人吓得四散跑走,也许是太过慌急,一位黑须老伯崴了脚,正躺在一处低洼的水坑里起不来身,半身衣服都被泥水浸湿。
林竺看见,连忙过去扶他。
老伯痛苦地**,完全站不起来,林竺便低头去查看他的脚,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抹寒冷的刀光。林竺也曾身怀武艺,反应很快,立即知道这黑须老伯是乔装打扮的杀手,连忙就想先发制人去压制他刺过来的短刀,手刀横挡过去想反扣他的手腕,可速度不够、力道不够,慢了半拍,反被他的刀锋割伤了手。
第一刀没挡住,第二刀已然又刺了过来。
林竺跌坐在地上身体不好摆控,挣扎着起来欲跑,那柄刀很快就追过来,照着她的心窝狠狠扎了过来。
林竺大惊,眼看着那刀逼到胸前咫尺之距,而她避无可避,却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后拖了一把,接着一柄匕首以目力不能看清的速度插进了黑须老伯的胸膛,黑须老伯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胸上的那柄匕首,向后倒去,死了。
逆转得太快,林竺也愣了下,才转回身去看救自己的恩人,竟是殷若。
殷若见她回望过来,神情忽然一僵,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十分危急的一瞬间救了个人,也杀了个人。
林竺怕她性子如欣妤一般柔软,连忙故作轻松道:“殷姐姐速度好快,刚才若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可惨了。”说着去拔黑须老伯胸膛的匕首,那匕首十分的漂亮,露出来的刀柄上是用红蓝两色玛瑙珠子镶嵌,整个刀柄都是,大小的珠子紧挨着,颗颗晶莹玉软,圆圆润润,握着十分舒服。这样精致的匕首一般多为女子携带,一来美观,二来防身。
她将匕首从那已经死透的黑须老伯心窝上拔出来,用手帕擦尽血渍,然后递给殷若。
殷若接了匕首,重新入鞘放了起来,也没有被吓得大惊失色,只是报她以微笑。
这时,街中间的苏眉和唐轩已经收了场,十几个黑衣刺客全部毙了命,横七竖八躺在街面上,街头冷清寂寥,天气阴哑暗沉,站在十几具尸体旁边,气氛还是有点忤的,连刮过来的风都带了点血腥鬼魅气。
唐轩跑过来说:“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也有人敢来刺杀小姐,咱们的国家还有王法吗?”
苏眉注意到主子还在淌血的手,连忙拿出随身伤药给主子包扎。
林竺看着指宽的伤口,心想回去要是让慕洵看见,少不了又要挨顿骂,便嘱咐苏眉和唐轩:“你们两个回去把嘴巴闭紧一点,谁都不准提说我在街上遇到刺客,尤其是你唐轩,把你的大嘴巴守紧点!”
苏眉和唐轩都不太乐意,苏眉觉得应该让姑爷去查查谁敢伤小姐,必叫他为此付出代价,唐轩则觉得应该报官,让朝堂里那些整日开口闭口为国为民的大人们看看,他们管理下的昌陵京城,居然出现白日行凶而无一人前来过问!
但被林竺威逼厉喝,两人才不甘不愿地点头表示一定守口如瓶。
殷若开口说:“近来昌陵局势紧张,王妃出门还是谨慎点为妥,不管何人靠近,需多留个心眼。”
林竺看向她,问道:“殷姐姐是知道什么吗?昌陵局势为何紧张?”
殷若婉声道:“我也只是猜测,听说肃王殿下牵扯到一桩大案,被皇上关进了大牢,那桩案子由荣王殿下在查。荣王殿下和肃王殿下在这昌陵城斗了好几年,双方都巴不得对方死,皇上竟然直接将案子交给荣王殿下去查,只怕肃王殿下此回已是翻身无路。肃王府一倒,荣王殿下伸手可触储君之位,寻王殿下此时回京,必将成为荣王殿下的心头刺,有些暗里的手段怕不会少,王妃和殿下不可不防。”
林竺道:“我知道了,多谢殷姐姐提醒。”望着她,想问她一些话,默了会不知从何问起,又作了罢。
殷若走后,唐轩意外地感慨了一句:“这个殷姑娘只做个舞姬真有点屈才了。”
怕再有事端,三人很快赶着马车回府。
大门口,田姜看到他们回来,着急地大声喊道:“王妃可算回来了,怕你出事,我正要安排人出去找!”
林竺由苏眉扶着跳下马车,故作轻松说道:“我去看了季阳姑姑就回来晚了,你那么担心做什么,有苏眉和唐轩在身边,我出不了事。”
田姜说:“殿下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受了伤,怕你也遭到不测……”
“你说什么?!他也遇到刺客?他伤在哪儿了?严不严重?”林竺脸色顿变,想到刚刚自己险些命丧刺客之手,心里怕得不行,来不及听田姜讲明白情况,提着裙摆就急匆匆往门里跑,直奔子规院,却没有在卧房看到慕洵。
见不到他人,她急得像无头苍蝇挨个房间推开找,直到田姜追上来说:“殿下在书房和……”
她没等听完田姜的话就急奔书房,大力地推开书房门,“砰”的一声响,把书房里正端了茶在喝的郭锴麟吓了一大跳,茶杯连盖翻到地上,溅了他一脚的茶水,他抬起两只脚,又很不满地去看主椅上的慕洵:“我都跟你说了这戏没那必要演,你瞧瞧把她给吓得,都吓死我了!”
林竺跟傻子似地站在门口,望着一脸愤愤的郭锴麟,再看着一脸安静起身来给她请安的越忱,最后盯着一脸淡然的慕洵。郭锴麟说的那句演什么戏她听得很清楚,但书房里的药味她闻得更清楚,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点儿也放松不下来,她朝慕洵走近去,问道:“田姜说你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受了伤,你伤哪了?”
慕洵看着她,淡声说:“骗你的。”
林竺略气地盯着他:“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是闲来无聊,跟兄弟打了什么赌,而故意叫田姜到府门口捉弄我?”
慕洵去拉她,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声音压得极低道:“不相信,晚上夫人可亲自检查。”
“你……”盯着他眼里分明的戏虐,她窘得下意识就拿手掐他,一不小心让缠绕的纱布露出来,他反握住了她的手:“你手怎么了?”
“没、没怎么,去看季阳姑姑,在季阳姑姑家不小心蹭破了皮,苏眉大惊小怪非要给我包起来。”她拿回自己的手,继续认真地问:“你别扯到我身上来转移话题,我都闻到你身上的药味了,要是没受伤,你用什么药?要是伤的不严重,你将越大夫喊过来做什么?你别坐在这里强撑,你给我看看,是不是伤到心肺了?”
慕洵十分无奈地看着她:“你要怎么看?要为夫现在就脱光了给你检查?”
安静喝茶、泰然自若的越忱听到主君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实在没忍住轻咳了声,差点被口茶水呛到。
郭锴麟实在受不了他夫妻俩旁若无人地恩爱俏骂,唉唉唉地喊了三声道:“我说嫂子,他伤得严重那是做给外人看的,你不用替他操心,在这昌陵他要是活得不全乎,我们这六年就白忙活了。他今天就是被扎了一下,还是自己人扎的,你想想能伤到哪里去?”
“什么叫自己人扎的?”林竺听不明白了。
越忱温声解释道:“今日回来的路上的确有一场刺杀,不过是我们自己安排的。殿下是以叶老先生病逝为由回的昌陵,不日便要再回江州,所以我们便以荣王府的名义安排了一场刺杀。一来殿下‘重伤昏迷’,皇上不好急着赶人,二来如今肃王的败势已定,皇上如果知道荣王如此迫不及待地铲除异已、直逼储君之位,必然想借殿下之势压制荣王,这也不会让他着急地命殿下回江州。”
门口的唐轩忽然搭了腔:“哦,我听明白了,今天的刺杀是为了让皇上觉得荣王已经等不及地要坐上太子之位才安排的,那殿下您怎么不派个人来跟我们通一声气,他们冲小姐杀过来的样子太狠,我真以为是刺客就全杀了……”
慕洵、越忱、郭锴麟齐刷刷地盯向他,他被盯得一紧张,强调:“我是真不知道他们是自己人!”
林竺拿手捂住了脸,又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茶杯砸过去:“唐轩你个蠢货!!”
唐轩接住茶杯,立马反应过来,呵呵一声干笑,聪明地一溜烟闪走。
屋里气氛瞬间古怪。
郭锴麟不想看他们夫妻“秋后算账”,喊越忱:“做戏做全套,我得去找李重元算账去,你走不走?”
越忱放下茶杯,跟着起身:“既然做戏做全套,那我去找柳太师,听说皇上曾赐给他一株千年人参,我去求求。”
两人说着并肩出了门。
两个位高身贵的大人物都识趣走了,下人们更不敢往前凑,都远远站着。
林竺瞧了两眼慕洵,他一沉默她就紧张,她嘟嚷道:“你也骗了我,就算扯平了。”看他还是眉目低压,她老实道:“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可我就是怕你觉得我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而生气,今天是我自己大意了,但我跟你保证以后我都会加倍小心,不,我以后都不出门了!”
慕洵握紧她的手,低声道:“本王不是生你的气,是生自己的气,跟着本王,令你连出个门都不能随意。本王是不是太自私了,一味顾己地把你留在身边,逼着你接受你不喜欢的生活……”
“谁说我不喜欢!”林竺打断他,笃定地告诉他:“你心里装着天下,我便能看尽天下,荣辱浮华、兴衰热闹,世间百味的故事每一桩都与你有关,多少年后我都能拿出来下酒回忆。否则即便我走遍天下,没有你就都只是走马观花,看看就过,那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有你,没有什么能真正困住我,我求的是心的自由,不是身的自由!”
慕洵深深地看着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十指相扣,心感甚安!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得妻如此,何愁诸事不能勇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