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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第五十一章 能倾覆朝局的筹码

书名:长离传 作者:辛琴 字数:4412 更新时间:2024-10-24 08:35:40

婢女端来了饭菜,林竺随便吃了两口,打算先去子规院看看秦远。

穿过月亮门就是子规院的小竹林,正看到慕洵和越忱站在竹林中心的短廊里说话。

他们像在谈论要事,她正犹豫要不要回避,就见慕洵往她这边瞟了一眼,然后继续听越忱说话。她见慕洵不介意自己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就没打算走了,不过怕打断越忱禀事,便站在竹林路角没有过去。

越忱说道:“只要他们在昌陵城中的任何一家药馆或是医馆买药看病,都会立马有消息传递回来,但怕就怕他们不在昌陵抓药请大夫。蘅芜阁离昌陵快马不过六五个时辰,又是‘天下药库’,有的是灵丹妙药,也不乏医术过硬的大夫,如果他们直接去找蘅芜阁,这事就不太好办了。蘅芜阁从来都是非我族类不用,即便有几个例外,也须是与乔氏通婚可上追三代的姻亲,外姓人根本打探不进去。这几年我派了人有意接近蘅芜阁,但到今天为止,也只能与他们最外围的旁枝末节做点生意,蘅芜阁就像只敲不烂的金罐,所以容桑的人若真的直接去找蘅芜阁,我们肯定很难从蘅芜阁套出消息。”

林竺心想,原来慕洵昨晚就吩咐了人去顺着重伤的面具家主追查容桑的线索。

越忱说完后,慕洵微微沉吟了一会,换了方向问:“昨晚清场时,在那些刺客身上有没有什么发现?”

越忱摇头说道:“没什么发现,那些死尸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没有办法追查,这昌陵城中喜欢在府里养死士的人不少,也没办法缩小追查的范围。”

慕洵强调问:“身上没有任何痕迹?比如胸口有类似桃花的符纹?”

越忱道:“死士肯定不会在身上纹上有标志性的刺青,这很容易暴露身份,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痕迹。”

慕洵冷笑:“既然不是玄族人,却和玄族勾结制造了一场刺杀行动,看来昨晚是个各取所需的双雕计。”

越忱不知其中缘由,糊涂问道:“殿下有眉目了?”

慕洵点头,没多解释只冷毅道:“自今日起,去重点盯着肃王府,本王倒要看看容桑和肃王是怎么串谋的!”

林竺闻言,十分吃惊,如果肃王和容桑早就勾结串谋在了一起,倒确实能解释通以往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比如时隔六年,容桑还能轻易找到她的原因,其实是肃王先找到了她,将消息传给容桑,后来才有四个玄族高手出现来捉她,肃王对她莫名其妙的喜欢,只怕也是在“**”她,她一旦上了当,肯定就会被他悄无声息送给容桑。

回昌陵时,肃王被荣王设计咬掉了一个王敏敬,没过两天皇宫里就夜闯了一名武功高强的盗贼,使得荣王的心腹禁军统领萧央被罚,萧央手底下四名心腹被斩,那名武功高强的盗贼估计就是昨晚的面具家主。昨天的端阳宴,躲在含笑殿门后让她无端紧张害怕的人,只怕也是那位面具家主了。

而肃王破例邀请慕洵去迤逦园付端阳宴,很有可能是因为容桑操纵尉诺来抓她,尉诺没有回去,容桑猜出慕洵的王府不好闯,对慕洵的实力有了怀疑,才会通知肃王特意邀请慕洵,一为试探,二如慕洵所说,是各取所需的双雕计,既想掳走她,又想要了慕洵的命。

林竺想完这些就不由惊讶容桑诡谲的心思,也惊讶慕洵的思维,她和他所知的信息几乎是对等的,可这一环一环的计策阴谋,慕洵都猜在了她的前面。

越忱执了退礼已经离开,她突然往外面跑去追走远的越忱,追到院门口喊:“越大夫,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越忱闻声回过头,见了她抬手请礼:“苏小姐。”

林竺也连忙有模有样地给他回了一礼。虽然以前的她随性散漫地生活在雪峪山上太有些不将“礼”当回事了,可到了昌陵的这些日子,才明白一些看似繁文缛节的“礼”在某些场合是不可避免的,甚至不可必少的,比如昨日在迤逦园见到季阳长公主时,又比如此刻面对越忱时。虽然越忱开的绵医堂是为了给慕洵收集疏散情报消息,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以精湛的医术救死扶伤,行全了一个医者该行之事,仅此一点而言,他就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大夫,回礼,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

林竺端端正正执完礼后,便问道:“恕我问得直,以你的医术才能,就是入宫做御医都绰绰有余,这一世清名富贵不在话下,却为何甘愿追随寻王,过着这种需冒生死之险、有朝未必到夕的日子?”

越忱闻言不答,反先问了她一个问题:“不知苏小姐是否清楚殿下如今手上有多少筹码?”

林竺摇头,她对慕洵的了解可能还仅仅停留在冰山一角。

越忱温厚说道:“我先用个很简单的比方,此刻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不必等到明日晨阳升起,我们就可以拿下整座昌陵城。苏小姐问我们追随殿下的原因,具体而言可能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原因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我刚才比喻的这一点,他能反却不反,这就是我们誓死追随的理由。”

林竺越发听得糊涂,问道:“为什么?他若不要皇位又为何苦心经营,你的绵医堂,还有郭锴麟替他周旋在文武百官之间,或者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筹谋,这些早已超出了他为保命所需的筹码。”

越忱温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只说道:“苏小姐问的这个问题过大,一言两语难以道清,苏小姐不妨自己慢慢参悟,殿下所谋所图为何,相信有天你定会看明白的。”

越忱走了,林竺满腹心思又慢慢走回小竹林子的短廊里,慕洵还在,借着廊下的一盏油灯正看着她。她看不懂他的眼神里含了多少种意思,她从来都猜不透他,但她知道在他身边是安全的,是可以不用任何提防的,用苏瑞扬的话来说,他叫人看不透却又让人很放心。

林竺慢慢走到他面前,诚恳真心地对他说:“对不起,又给你找了很多麻烦,也很谢谢你,又帮了我很多很大的忙。我欠你的总之是越来越多了,债多了不愁,我也不跟你说别的客气的话,反正以后你出了事情,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会帮你的。”

慕洵原本很平静地听她说话,听到后面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她看他不悦,又郑重地强调一遍:“我跟你说真的!”

慕洵皱紧了眉头道:“那你永远欠着吧,本王不想自己有事!”

她扶了扶额头:“呃......是要怪我乌鸦嘴,呵呵......那、那......我去看看秦远醒来没。”

她转身就走,他又叫住她:“阿离。”

她回头来,他凝眸盯着她,半响又道:“没事,你先去。”

林竺莫名其妙看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见他仍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才真的去了偏殿。

偏殿里,苏瑞扬也在,正摇着扇子和言霜闲聊天,见她推门进来就都停了下来。

林竺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秦远还睡着并没有醒,他的半张面具已取了下来放在床头边,他整张脸看上去略显霜白。林竺随意问了几句情况,言霜都一一回答,大意是基本上只要按时服药再静养些天就能全好,越大夫还说他身强体壮优胜常人,恢复速度可能更快。林竺听了这些话,心里自是又安稳不少。

后来苏瑞扬摇着扇子回自己屋睡觉去了,言霜也守到了外间去休息,林竺就睁着眼睛看着病床上的秦远发呆。

尽管已经睡过很长时间,坐久了也犯困,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她睁开眼,就见自己躺在秦远身边,合衣与他同盖了一条被子,正抱着他一只胳膊当枕头,而他依然没醒。

同榻而眠一夜,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小的时候秦远时常做噩梦,她每次听到他受了惊吓的动静就跑去他房里爬到他床上,窝进他被子里陪他说话讲故事,无数个他害怕得连眼都不敢合的夜晚,几乎都是她陪他一起度过的,直到后来长大知道男女有别,她才没再去钻过秦远的被窝。

她从床上坐起来去看秦远,秦远满额头都是汗珠,她知道他定又是做了噩梦,忙伸出两根手指去抚摸他的印堂。这个是小时候娘还在时,安抚她受了惊吓后用的招式,娘会一边拍哄着她别怕,一边抚着她的额头,有时会轻轻吹一口气,简直药到病除,无论她做了多可怕的噩梦都会安静下来。后来,她将这招用给了秦远,也是屡试屡成。

她正抚着秦远的额头,秦远突然睁开溢满杀气的眼睛,同时抓住了她的手,她没防备被他抓得生疼,他立即就反应过来松了手,可手腕上还是红了一圈,她怨说道:“受了重伤劲儿还这么大!”

看他喘着粗重的气息,又忙像小的时候哄他一样温柔说道:“你又做了同样的梦吗?别害怕,不会有人再将你抛弃,我和师父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秦远握住她被抓红的手腕,大拇指抚了抚,突然拉着她躺了下去,伸手搂住了她。

她惊住,心乱跳不止,脑袋抵在他胸口闷声问道:“你干嘛?”

秦远在她头顶也闷声道:“不是说永远在我身边,陪我躺会,像小时候那样。”

现在又不是小时候!林竺用力去推他,忘了他受的是内伤,手掌按在他胸口太过用力,他闷疼地一哼,立马就放开了她。看他捂着胸口疼得不行的样子,她又一阵慌乱害怕,手足无措地要跌下床榻去叫人,结果被他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他乐得大笑:“骗你的,傻瓜。”

她顿时气得张牙舞爪想挠他,又怕真把他打疼了,最后只得咬咬牙说道:“看你是病号,我不跟你计较!”

秦远眯着眼望着她笑,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伸出手抚上她还微红未完全消肿的眼睛,暗想她肯定狠狠哭过。

但突然,他柔和的目光又渐渐变得阴厉,问她:“为什么还不吃师父的解药?那戴黑面具的老头又是谁?那样的绝世高手天下可没几个,别再跟我说你六年前去太祁山只是死了个朋友那么简单!也别再说你到昌陵来是为了慰问你故友的家人!你再敢将我当傻子哄,你信不信我......”

他恶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脸蛋。

没想到他脸变得这么快,林竺急急地喊疼,拿开他的手后使劲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揉一边往后挪屁股,想找一个随时能顺利逃走的角度,可她没穿鞋,算了吧,这种时候鞋已经不重要了,命才重要。

她正思考着“逃亡路线”,猛地被秦远扯到了跟前,低吼道:“你说不说?!”

她赶紧道:“说说说!你先放开我!”

秦远放开她,她赶紧跳开,光脚站到床外面说道:“你、你、先别激动啊,你现在正养伤切记要心舒气平不能躁动,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等你的伤好之后我再告诉你。”

秦远指着她的脚:“先把鞋穿好!”

她觑着他,乖乖挪到床前穿鞋,刚把第二只鞋穿妥就被他一手抓了过去,他竟心平气和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她心想,冰蝉毒和百年玄族,无论哪个都是要她命的东西,要现在告诉他,他还不得跳起来。她将唇咬得很紧,一脸大义凛然,摇了摇头表示打死都不说。

秦远眯着眼瞪着她,他们两人的某些脾性其实很像,不想说就坚决不会开口,所以秦远并没有强逼她,他放开了她,很冷静地道:“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林竺不敢废话很识趣地“滚”了,在门口碰到端药进来的言霜,言霜喊了她一声,进去,没一会又追着她出来并跟到解忧院,还让她在解忧院给他找间挨着她的能睡觉的屋子,她奇怪问道:“你不去照顾他一伤员,净跟着我干什么?”

言霜回答她说:“公子刚才的命令,说从今日起除了你睡觉洗澡上茅房,我都要寸步不离跟着你,你要是少根头发,他会宰了我。”

就知道让秦远知道了没好事!林竺垂头丧气苦着脸进屋,想到什么又转回来对言霜说:“我现在的确需要人保护,你还不够,你帮我传封信回山里,让重霄师兄尽快挑几个武功好的、脑子灵活的师弟过来跟着我,尤其别忘了最喜欢上蹿下跳的唐轩,他脑子最活了。”

言霜极稀罕地看她:“小姐,你以前出门可是连苏木和苏眉都不喜欢带的。”

林竺叹了一声,无奈道:“你以为我想啊,今时不同往日啊,我不能总指着别人来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