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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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陈年旧事
“我刚睡醒呢,想在这陪师父聊天说话。”
“以前要你进一趟药房你要死要活,今天赖这不走,在我这打什么鬼主意?”清修切完一根藤梨根,林竺就赶紧讨好地从药筛子里拿一根新的递上,边递边说:“我能在师父这打什么鬼主意,就是突然想到,师父你一个人住在这望云台上吧,我和秦远老是不在,你连个说话人都没有......”
“还说没鬼主意,想替慕洵那小子做说客?”清修养她十五年,她的那点弯弯小心肠自然一清二楚,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树根,赶她走:“去去去,这事没商量!”
林竺死皮赖脸不走,重新拿了一把树根分捡出来,一根根递到他的药刀下,苦求道:“师父,你考虑考虑嘛,你看承宣多可爱啊,没事的时候可以陪你唠唠嗑啊,帮你捶捶背啊......”
“我一个人好得很,你们不在我耳根子清静。”
“可是师父,我已经答应慕洵一定能说服你留下他儿子,你能不能顾在徒儿的面子上,把人留下来?你就当是做一回善事积阴德,成全他一番想要护佑儿子的愿望,行不行?”
“不行不行,雪峪门不收皇族子弟,那小东西留山上,外面的人会以为我收了新徒弟,这是打我自己的脸。”
“不收皇族子弟,那我又是什么?”林竺指着自己,气哼哼说:“你不要忘了我娘是先皇太后亲封的公主,我身体里流着我娘的血脉也算半个皇族子弟,这脸你十五年前就已经打过了,只不过一直捂着没让人知道!你如果不把承宣留下,我就去向全天下嚷嚷,说你还有个大徒儿是明阳长公主的女儿!!”
清修巴不得她去一般:“去嚷嚷!去嚷嚷!要不嫌你那将军爹爹处境艰难,还要给他添点儿乱,尽管去嚷嚷!”
林竺一愣:“我爹怎么了,怎么处境艰难了?”
清修摆摆手:“你不要问,女儿家家的少问男人的事情,你那将军爹爹什么处境,好坏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想到什么,他又强调说:“还有慕洵那小子,那不是个简单的东西,你既然向他瞒了身份就离他远点,不要跟他去喝昌陵那锅臭水,女人跟着男人掺合天下,付出的代价往往是惨重的,就像......”
“就像我娘一样吗?”见师父突然不说话了,林竺把话接了过来,自然而然地说道:“作为女儿,我肯定希望她好好活着陪着我长大,像别人的娘一样能教我弹琴啊、绣花啊,有事没事还可以让我撒撒娇啊,但作为楚国子民,我必须要说她是女英雄......”
“你觉得她是女英雄,你是还想学她去当女英雄?” 清修一把药刀突然拍在药案上,突然就发了怒:“她未必就想去当那个女英雄!女英雄!女英雄!去他爷爷的女英雄!我警告你,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儿,老子教你一身本事,是想这天下怎么变都让你有自保之力,不是为了让你去跟着男人搅和这天下,不是为了让你去步你娘的后尘!!”
林竺被他这突然的暴怒吓得一哆嗦:“师、师父,我就只是、只是客观地评价我娘一句,你、你怎么突然间这么激动?吓、吓死我了!”
清修红着眼不说话,突然甩袖子出了药房,她赶紧跟上去:“师父,师父,你别走了,咱们的事儿还没谈完呢。”
“你给老子滚回去睡觉!”
“我不,除非你答应留下承宣!”
“说了没得商量就是没得商量!”
“师父,师......”砰一声暴响,林竺被关在了睡屋门外。
“师父!师父!好师父!臭师父!”林竺不死心地站在外边挠门,挠了半天,屋子里再没见吭一丝声儿出来。
她闷闷地盘腿在门口坐了下来,托着腮帮子发呆,师父的臭脾气她已经领教不止一次两次,苦苦哀求是没半点用的,必须得拿出点真家伙才行。
她苦着脸想了半响,突然一拍脑门有了个主意,但又很快将激动敛了起来,隔着门悠悠地冲屋里说道:“师父真的铁了心不肯答应吗?那好吧,我本来还想拿那株荆蓿草跟您谈谈条件呢,既然您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我一没痛二没病的拿着它也没多大用,就只好毁了它。”
她站起身,见屋里还没有动静,又故意长长一叹:“哎,可惜了一株稀世草药啊!”
叹完,她故意迈着慢吞吞的步子往院外走,一步一步数着步子,走到院门口,就在她疑心这一招都不管用时,身后睡屋的门忽然打开,她师父老人家臭声臭气地喊道:“你个臭丫头,回来!”
林竺心里一阵暗喜,但尽量压着不表露,转回身却不过去,故意笑嘻嘻地问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清修别扭地问:“你哪里来的荆蓿草?”
林竺半真半假地说:“无意中找到的啊,六年前我不是很不小心地把秦远养的那只小白狐给药死了,他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理我,我想赔他一只小白狐就跑去了太祁山。那个时候您还怪我三个月不回雪峪山,而且我也跟您说过在太祁山我认识个朋友为了救我死了,这些您还记得吧?没想到当年我在太祁山没捉到白狐,却意外地找到了一株荆蓿草,我摘了晒干了一直放着呢。”
清修气闷地问道:“知道我要配冰蝉毒的解药,六年前你怎么不拿出来?”
林竺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地、嘻嘻地笑着回答:“我以为您一直研究那毒的解药,就是想打发山上无聊的日子呢,徒儿怎好抹了您唯一的消遣!而且六年前我又没有事情求您老人家,我为什么要拿出来?!”
清修气得吹了胡子,指着她半响,最后手一摊:“草呢,拿来!”
林竺问:“这么说您是答应留下承宣了?”
清修不说话,自己这个女徒儿有多狡猾,他比谁都了解,她也许是真的有荆蓿草,也许只是为了让他留下那小东西在那虚张声势。林竺看他蹙眉思考,不给他时间:“师父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许了啊,既然答应了就不许反悔,那草我藏在寻王府,明天我就下山去给您老人家取来,我回屋睡觉了,好师父也早点睡!”
话刚落,一团黑东西朝她砸了过来,她撒开脚丫子就跑,只听院门上砰的一声闷响,一只棉鞋掉在地上,她回头看到的时候,暗想幸亏她跑得快啊!
再回到竹篱笆院时,林竺就见慕洵还站在客屋的院门口,他一袭水白风衫几乎快与柔白的月光融为一体,黝黑的眼眸很清淡,没有冷漠、深邃、逼迫压人的感觉,简单到仿若一个在自家院里纳凉的公子,很放松,很平静,很温和,然后静静地看着她。
习惯了和他剑拔弩张的相处方式,林竺突然之间有点不适应他这样不带任何猜测地、温柔地看着自己,步子一慢再慢走到他面前,愣了一会才说道:“我、清修先生答应了,承宣可以留在雪峪山上。”
慕洵看着她,只是很淡地“恩”了一声,仿佛早知道的结果,也没有问她怎么让清修先生点了头,她自己忍不住跟他解释说道:“因为他一直想配出冰蝉毒的解药,想了十五年都没研究成功,我就骗他说我有荆蓿草,拿荆蓿草跟他换的。”
顿了顿,她又赶紧补充道:“这个事情是我下午跟秦公子喝酒时,从秦公子那儿知道的。”
慕洵眼里多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林竺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纯粹是作贼心虚、不打自招,越急着解释,越撇清跟雪峪门的关系,只会更让他深信不疑,她脑袋是被酒灌糊涂了吗,竟然会中他的温柔计!
她闷头闷脑地走进院子,在他面前她还是太嫩太浅,还是认输不跟他过招比较稳妥!
林竺连推了几间客屋的门,看到其中一间睡了蝴蝶,便进去和蝴蝶挤在一起凑和了一个晚上。倒不是没有多余的空屋子睡,而是师父已经看出她脸色不对劲了,她也不知道会不会令师父放在心上,半夜里跑过来偷偷把她的脉,保险起见她还是和别人一起睡,就算师父半夜趁她睡熟了跑过来,屋里还有另一个姑娘,师父就顶多是在窗外望一眼不会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