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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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隐瞒身份
但女子显然有点惊讶,重复问:“病了?”
婢女点头说:“是啊,说来也是奇怪,昨天奴婢特意跑前院去望了一眼,看王妃和殿下行拜堂礼时还好好的,才过了一个晚上就病发得如此之重,也不知道王妃以前到底得的什么病,说病就病了。”
女子突然转头来盯着林竺。
昨日殿下大婚,深夜里突然有个陌生姑娘跳进她清池台的水潭里,现在又传出王妃旧疾复发,这些事情未免过于巧合。
昨晚,她深以为这个陌生姑娘是别处院里的婢女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到她的清池台寻短见,故而特意叮嘱了她的两个仆人莫要声张出去,免得事情闹开了惹得旁人围观议论,姑娘家的清誉何其重要,到时白白害了这个姑娘的一条性命。
可如今来看,这姑娘面容虽然苍白,目光却精敛有神,言谈举止从从容容,丝毫没有一个常年屈于人下的婢女会有的卑微拘谨,反倒更像一个出身高门府第落落大方的小姐。
哪怕这些不谈,就只论她紧紧抓在怀里的那根白玉短笛,那就不是普通人家要得起的东西!
想到这里,女子心里一个念头猛然冒了出来,眼前的这个姑娘也许就是——
寻王妃。
女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狠狠震惊到了,但她常年礼佛性子养得沉,再大的情绪露于表面也让人觉得很静敛。
她不知道王妃为何会在新婚之夜出走,又出于什么原因掉进她的清池台,倘若王妃有隐秘,自己贸然问定是不妥。
想了想,她先对自己的婢女交待:“王妃得什么病终究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事情,记住了,以后与他人说话不要跟着起哄谈论。”
然后又看着林竺,故意重提之前那个她没有回答的问题:“昨夜你跳入我的清池台,我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我能帮你。”
林竺没有说话,似乎是没有听到女子的问话。
这桩婚事虽然不是自己欣然接受的,可从没有想过“离家出走”这一出,但现在慕洵已经对外宣称她病了,她就想自己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她是否该将计就计,从这桩被赐的婚姻里抽身而出?
有些念头一起,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夜说长,其实也不过几个时辰。说短,却能叫她的心境百转千回。
在听到昨夜的那首琴曲之前,她的确是心甘情愿嫁给慕洵的,在听到那首琴曲之后,她却千般万般不想给慕洵当妻子了。
如果,白玉短笛的主人还活着,她怎么可以给别人当妻子?!
女子看她一再回避昨晚的话题,就更加肯定了刚才的一番猜测,也不故意为难她了,转言温软说:“我避于清池台多年不闻外面的事情,不会刨根究底非让你说个清楚,你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实在不想说,那不说也罢,只是我不明白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是要离开,我可以让冯邱夏莆想个办法悄悄送你出府,如果你不想出府也可以暂时留在我这里。”
“小主,怎么能留......”婢女突然失礼插话,被女子严厉扫了一眼,半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林竺凝神细想,既然不打算给慕洵当妻子了,自然是离开他的府宅最妥,只是时隔六年,悠悠岁月的难忘,她万没想到会在他的内院里听到那首《解忧》,如果要弄明白那首不可能为外人所知的琴曲会出现在他内院的原因、要知道那首琴曲主人如今的生死,唯有抓紧他的侍妾谰嫣这一条线索,那么无疑得留下来才方便寻找答案。
想到这里,她坚定地对女子说:“我的确有些事情不便说,请你原谅。另外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留在你这儿。”
女子温淡笑着说:“没有什么不方便,清池台就住着我和夏莆、冯邱三人,东屋和西屋各还有一间空房,你随意挑一间去住,过后让夏莆和冯邱帮你做些打扫就是。我叫欣妤,年纪应该长你一些,你叫我一声姐姐就好。”
“多谢姐姐的收留,我保证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林竺大方地称了她做姐姐,想了想又说:“我叫阿离。”
欣妤温淡地点点头,转过去对她的婢女夏莆叮嘱说:“以后别人问起,就说阿离是我很多年没见过的远房妹妹,其他的话就都不要提了,这事你也告诉冯邱一声。”
夏莆老大不高兴地瞪了林竺一眼,道了句:“是。”
林竺不晓得为何惹得夏莆不高兴,自己初来乍到,也只能装作没看到那一瞪,给了夏莆一点微笑。
聊了这许久的话,桌上的那碗汤药已经没有多少热气了,夏莆及时地提醒欣妤喝药。
欣妤伸手要去端那碗药,突然想起什么来,对夏莆说:“你去望望冯邱在做什么,让他端一碗姜茶和米粥过来,竟是半天也没见影子。”
“好。”夏莆行了退礼,出去了。
打发走了婢女,欣妤端起桌上的药碗走到窗台前,倾了药碗,一滴不剩全倒进了窗外的清潭里,黑色的药汁很快被潭水稀释,再看不到半点痕迹。
她唇边的笑容看着泛起了一点凉意,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林竺说话,只听她低语:“大夫说每一碗汤药都是希望,攒了这么多年,希望未见分毫,倒是攒出了一池绝望,早知道还不如不攒的好。”
她都走到门口了,又想起什么来回头对林竺说:“对了阿离,我这清池台冷清,几个月都不会有个人来。”
林竺莫名其妙,她微微一笑,端着药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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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台的两个仆人很快将西侧屋子收拾了出来,林竺很快由欣妤的卧房搬到了西屋,房间到是十分宽敞,却简陋得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木桌,此外再无多余摆饰。
看着眼前这“家徒四壁”的景象,林竺尴尬地笑了笑,倒并不过分介意,此刻她只要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折腾”过后的身体还是很虚乏,她需要好的休息来养精蓄锐。
喝下半碗素寡的米粥,吃下半个荞面馒头,林竺重新睡下,等再醒过来时夜已深,夏莆和冯邱两个仆人应该已经睡了,清池台很安静,门外传进来的袅袅琴声显得格外清晰。
林竺感觉精神足了很多,便披上一件外衣起身。
推门出去时,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估摸着已是三更天,夜色很凉。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穿过院子,在清潭旁的廊亭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亭中欣妤正在抚琴,曲子是别的曲子,但也悠扬好听。
林竺静静地听,有美人月下抚琴,夜风贴着清潭水面徐来,卷着墙边玉兰花的幽香,她很是惬意地想,此刻若有一坛师父的醉梦生相伴,就更完美了。
可惜只能想想啊。
弹罢一曲,欣妤才抬头,林竺忙称赞了两声她的琴曲悦耳,她抿了微微笑容说:“信手弹来有什么悦耳不悦耳的,勉强能取悦自己罢了。”
林竺问:“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欣妤信手挑了两个音调,淡淡说:“我夜里容易泛凉常会睡不着,便起来弄琴消点时辰。”
“坐在这里吹着夜风,岂不更容易凉,回屋更加难以入睡?”
“你的话没错,不过坐在这里久了犯困了,再凉也觉不到,睡不着也能睡着了。”
她脸上的笑容浅淡如今晚的月色,猜不准她多少个泛凉的夜晚都是这样过的,她说清池台几个月都没有人来,想来慕洵不宠她。
一个不受宠的深闺女子,看上去再无欲无求,那不达眼眸的笑容其实已经将她出卖。
也不知道,她心里企盼慕洵来看她的心思有多重?
不过人家心里的情思,林竺也没想多问,转了话题很是随意地问起:“刚才在屋里就听姐姐弹了好几首曲子,姐姐怎么没有弹昨晚那首好听的曲子?”
欣妤说:“那首曲子我本就弹的少,只是昨日殿下大婚突然想起了谰嫣姐姐,才一时顺心弹出来。”
林竺不动声色问:“忆其人弹其曲,姐姐跟谰嫣姐姐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欣妤笑道:“很好。”
住在这偏僻无人来往的清池台,也许已经很久没有人与她这样坐在月下谈过心说过话,她又仔细与林竺说:“我原本是殿下安排到谰嫣姐姐身边伺候她的婢女,不过谰嫣姐姐从未当我是下人,她待我如亲妹妹,教我读书、写字、弹琴,她之于我如姐如师。”
“谰嫣姐姐一定是个慧质兰心的女子吧。”
“是,”欣妤浅浅一笑:“她会的事情很多,我很钦佩她也很敬重她,”
“那不知谰嫣姐姐是哪里人,哪家府中的小姐?”
欣妤摇了摇头:“我并非东宫旧人,不是很清楚。”
见林竺露出不解的神色,她又耐心解释说:“谰嫣姐姐在殿下还是太子时就跟在了殿下身边,我是后来殿下被罚在掖晨殿思过时才去的谰嫣姐姐身边,我跟在谰嫣姐姐身边时,她从不提自己的事情,我对她的事情知之甚少。”
林竺“哦”了一声,一脸失望。
谰嫣已经死了好几年,要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弹奏《解忧》,只能从她曾经最亲近的人那儿套话,如果和她亲如姐妹的欣妤都不知道,那知情人岂不就只剩了她的枕边人——慕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