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眼前的女子露出笑容，那笑容却像钩子一样刺穿着我的心脏，她踏着河水一般的东西向我走进，气氛被压抑的无法呼吸，我试图后退，却无路可逃，于是我只有努力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境。

“我是小朔啊，上次不是告诉你名字了吗？这么快就忘了，看来有必要给你加深印象了。”她说着，脸色变得阴深，我脚底下的水流幻化成一只手的模样将我抓住。“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我是剑里面的亡魂，正如那个老头所说的，我的身体正是拿来祭剑的，也因为我的存在，此剑才能无敌。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上次怎么可能不死呢？”

这一定是个梦，我强颜欢笑地说服自己。可眼前的女子近乎真实，真实到我内心害怕——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那你怎么会在我体内？”我试图让她说明这一切的原因。

“不是告诉过你嘛，喝了你的血，剑就会自然地选择了你啊。你无法抗拒我，我要是离开了你，你会死的，想要我活下去必须要依赖我。”她仿佛是在告诉我不要抗拒她。

我还要说什么来着，只见她的玉指轻轻地触碰着我的唇，将我的疑惑堵了回去。

“别急着问，以后我还有很多时间告诉你呢。现在你安静地休息就够了。我会在适宜的时候出现，或者当你快死掉的时候，不过我可不希望你死。”说完她便轻轻地离去，不带走一丝痕迹。我现在才看清，脚下流淌着的是血色的水。

似乎破晓拯救了我，这一夜尤为漫长，我从没有如此期待黎明的到来，我也没有过如此渴望回到现实。

琳还在园中漫步，太阳正在轻抚她那雪一般的白发，仿佛阳光都会照耀着天真的微笑，而笑容总是会驱走阴霾。

“已经很晚了，你才起床——这种习惯不太好。”琳看着一脸倦意的我，仿佛是一个姐姐在教训不听话赖床的弟弟。

“琳姐姐，你会做噩梦嘛？梦里的东西会是真的吗？”

“傻瓜，噩梦谁都有，梦里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时的感受，如同鱼梗在喉，即使说得再多也无法说清楚，也许只是一场梦，也许只有父亲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对！我要去找父亲。”

无论如何我要去金陵将事情弄清楚，于是我将启程去金陵的计划告诉了管家还有琳。

此时身在金陵的方沽刚住进大将军的府邸，君主的意图在他而言已经很明显了：这时候封他为征西将军，恐怕是为了贪图西蜀之地。虽然金陵坐镇南方，有长江隔绝，天险为屏障，易守难攻，然而国力早已是外强中干，君主却好大喜功，他一个山野之人都看得出来现在应该是息兵养民的时节，君主却调他出来用兵，况且西蜀之地兵强马悍，占据地形优势，不是一朝一夕能攻占的。如今朝堂之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忧外患，且不说后方的西蜀一直是个隐患，北方虎视眈眈的大周早已对这块南国之地垂涎已久。一个像钉子，一个像极了饿狼，国内又怎会安宁。

方沽又岂会不知？只是朝廷差人带来的书信中提及了他妻女的下落，让他不得不决定孤注一掷。汝安本是他当初身无功名之时与林嘉柔相遇相知的地方，也是他前往金陵路上唯一值得停留之处。他有意停留，不为风雪，只是为了让他与林嘉柔的儿子有一个能属于自己的栖息之所，让他无后顾之忧。而最让他料想不到的是：此刻方胤泽正在出发前往金陵的路上，带着那个不明来历的白发少女，向方沽靠近。而方沽唯有看向手中的剑，期盼着它能带来希望。

两日路程，放眼望去，已经能够瞥见金陵的繁华了。自古长安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回望门阙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金陵却有不输长安的景象，方胤泽更是激动得不得了，命车马慢行，好好领略一番人间天地。

“琳姐姐，金陵却没有雪的痕迹，这是何故？”我拨开窗子，呼吸着这金陵之地的空气，想来父亲没有骗我，人间最繁华之处莫过于此处了。此刻一股久违的兴奋涌出心头。

“雪最怕人气，更怕坏了人间徒留的一处美景。所以，她就早早识趣地走开了。”琳见了这金陵却很淡然，仿佛一切习以为常的样子。

进了城里，市井喧嚣自然离不了，在汝安之地，阳柳巷是我觉得唯一热闹之处，城中没有这般有生气，走马香车应接不暇。我暗想着：不知道这城里有没有一处柳姑娘，想来这里早已不是汝安了。

数日前，方沽在撰写着一份家书：汝父在朝任职，公务繁忙，不便速回，汝可在城中自在，等为父安顿一切，自来接汝，勿念。

京城之地，他的来往书信自然会被察阅，所以他才不敢写明一切情况，只要儿子不来金陵就好，况且也给了足够的暗示。信到君主手里的时候，只见他匆匆扫过一眼，执笔在落款处加了几字：征西将军致上。

方胤泽自然是按耐不住，尤其是当他得知父亲已是征西将军，他更是无所顾虑地来到金陵，在父亲身上寻找迷雾的答案。他的书信昨日已到，方沽已是没有办法，只好早早派人在城门口迎接，等车马一到，便送他们前往将军府。

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脸色凸显凝重，与我想象之中截然不同，然而不管此次行程是否正确，我的目的始终是要达到的。

将军府的阔气让我自然地勾起脑中兰苑的衰败，里面更是让人眼前一亮，比起这些，有必要让父亲先认识关琳。“父亲，这是那天救我们的少年——现在是我姐姐了。”父亲先是震惊，朝琳打探了一眼，良久，吐出一句话：“我方沽不缺女儿……”

“大叔，你别误会，我只是想保护你儿子罢了，至于做你女儿，我根本没兴趣。”琳半撇着嘴，回敬道。不是她穿着女装，这不屑的态度我真的难以把她同姐姐联系起来。

方沽无言以对，只得挥袖离去，让下人带着我与琳姐姐前去安置。我与琳隔着两个房间，此时的我自然是闲不下来，于是等不及日暮烛火便去找了父亲。下人告诉我，穿过一个回廊就是父亲平日办公的书房，父亲一般会待在那里。

“那女子来历你清楚吗？”我推开房门的一刻，父亲像是等了很久，似乎早就料到我要来。

“不清楚，不过这不重要——她至少救过我们——月飨那次。”我辩解道。

“你太年轻，还有很多事你不会明白。”

“我现在只有一件事不明白，关于那把上古名剑。”我补充道：“为何它在父亲手中？”

“那把剑不关你的事！”父亲像是在低沉的怒吼，眼神变得让人害怕。

“不——它现在关我事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给父亲讲述着我梦里看到的一切——那个冰冷的女人。而我意想不到的事，父亲对于我所言表现得难以置信。

“你一定是昏迷的时候看到的幻觉，或者那纯粹是一场梦，小孩子不要把梦当真。”父亲像小时候一样安慰被噩梦惊醒的我，然而只有我在意识里感觉到那一切多么真实。

“你本应该在汝安的，金陵不是你待的地方，明早你就动身回去，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命令。”

我一脸疑惑着望着父亲，“金陵不是你当初答应带我来的繁华之地吗？为何让我离开。”

“好吧，我告诉你，现在状况不一样了，征西将军是用来出征的，不是小孩子拿来玩的。”

“我要陪你出征！”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连我自己都震惊。

“这不是儿戏！我已安排好人手明日送你们回去，我也不管你那个所谓的姐姐，总之别来金陵，我有空会回去看你的。”这时，门外有人来报，君主邀请方将军进宫赴宴，于梅园一同赏梅，特意交代了方公子一同前往，苏御台苏大人也会到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时方沽知道他已经无法将方胤泽送走了，而宫墙之内的君主此刻正在梅园筹划着一场盛宴。

“剑已归来，魂安何处？只是可怜我那妹妹再也回不来了。”梅园为君主当年为妹妹所建，如今过去多年光景，梅树已亭亭如盖，每当提及此处，君主不免伤感，就连原本婀娜多态的腊梅也不得不收敛了舞姿，今日赏梅，是君主第一次这么聊有兴致，只见白若雪，粉如妆的梅花飘落在地上，轻轻地拂去世间的尘埃，把一切渲染得尽善尽美。

纵使乱红洒遍，不过江山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