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还有这种事。”

“案子的隐情也太深了。”

“是啊，谁料那时候帮助洪大爷的会是李凌真！”

……

翌日清晨，太阳还未高挂，办公室已闹成一团，北桥案件愈发扑朔迷离，众警官议论纷纷。

文军队长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

“你怎么看？”他将视线移到艾林身上。

陈浩也看向了他，他深谙，所有人里，艾林是知道得最多的。

艾林静坐于椅子上，仰着头部，冥想了好一阵子。

然后，他猝然起身，抓起记号笔，没有写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拿在手中比划。

“昨天傍晚，店铺老板提供了重要信息：案发时段正好在凌真的请假期内。”

“简直是巧得出奇，看来凌真的嫌疑确实很大。”陈浩呆板地张着嘴巴，案情的发展方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当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可能就不是巧合，而是真相。”艾林眼神骤然尖锐起来。

“可是，凌真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跟被害人叶向前又有什么关系？”

“叶向前跟凌真没什么关系，可是却和唐娟有着牵连。”

“难道说凌真杀害叶向前是为了唐娟？”

“没错。”

文军队长像是钉在座椅上似的，纹丝不动，全神贯注于艾林的言论。

“他怎么会知道被害人前段时间在榆林市呢？”

“因为唐娟。”

艾林语气一直很平稳，记号笔在他指尖来回旋转。

他仿佛对一切都已胸有成竹，只待时间追赶上来罢了。

“你是说唐娟知道？可当时我们问她的时候，她没提起这点啊。”

“她故意隐瞒了，她害怕，所以不敢说出实情。”

“为什么？”陈浩一脸惊诧，他不知道艾林口中，还会抖出多少自己想象不到的内容。

“将目前获取的所有信息连在一起，案件已非常明显，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其实，叶向前在榆林市出差期间，唐娟碰巧遇见了他。后来，凌真知道了这件事，也许是对女友当年惨痛遭遇的不满，以及对那起悲剧罪魁祸首的痛恨，他的想法走向了极端，他想除掉那个摧毁唐娟家庭的人。”

“凌真！他……”陈浩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刻意请了两天的假，目的是要在此期间进行杀人行动。我想他是通过唐娟的描述，知道了叶向前的住所，后面又到住所获取了更多信息。凌真应该在6月12号至13号之间，由于某种原因去到过北桥，并且还无意间发现了桥上的刹车痕迹，以及在那里作业的环卫工人。看到这些情况后，他想出了一个诡异的计划：利用刹车痕迹做干扰，伪装环卫工人来犯案。

于是，在13号那天，他先将环卫工洪大爷撞伤，使其暂时丧失作业能力，然后在当天晚上，给叶向前打了一通电话。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不是提到被害人手机里有一通陌生电话吗？那是他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当时我们还困惑，究竟是谁人给他来电？

现在就很清楚了，电话是凌真打的。凌真虽然与被害人不熟，可是只要他谈起十年前唐娟家的事，就能很容易牵动被害人的神经。在引起关注后，他以某种理由和被害人约定了会面，将时间定在14号早晨，地点则是北桥。第二天，凌真按照计划假扮成环卫工，将来此会面的叶向前杀害。

事后，他怕现场单单一道刹车痕不足以吸引警方的注意，故而又在它旁边留下了怪异的文字，特意提醒警方。

这就是凌真的犯案过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凌真这个青年，简直让人不敢想象，他那么年轻，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陈浩越想越不安，不禁颤栗了几下。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冷意朝自己袭来，浑身上下都觉得不适。

艾林缓缓端起接满水的杯子，咽了一大口。他依旧紧握记号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来说唐娟，昨天，当她听闻叶向前的死讯后，她既震惊又害怕。她不敢想象先前意外碰见之人，竟然会突然间丧命，同时，她更是后怕，她甚至猜测叶向前可能是被自己男友所杀。”

“唐娟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不确定凌真是否将杀人之事告知了她，可是即便没有，唐娟心里已然忐忑不安，她不傻，她肯定会有一些猜疑。

她可能在想，叶向前之死未免太巧，在自己将巧遇此人的事告诉男友后，男友便罕见地请假，并且在此期间，叶向前意外遇害。

唐娟当然不愿将死亡消息跟自己男友联系起来，但是内心却一直存在恐惧。她害怕万一噩梦成真，所以不愿吐露心底深处的想法。”

“原来如此……”陈浩梳理了一下呼吸，“难怪昨天我们去到她家时，唐娟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战战兢兢，异常胆怯。”

他不禁点了点头，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对，她极度害怕，根本不敢往自己担心的方面想下去。无奈之下，她选择保持沉默，因为这在她看来，或许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艾林终于停止了比划，他放下记号笔，步履稳健地走回座椅。

他相当平静，一脸素容，没有表露出任何神情应有的迹象。

“唉，真是凄惨……”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纷纷感叹道。

案情呈现出的走向，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纠缠在两名青年身上的事情，让人多少有些压抑与伤感。

艾林这家伙果真有一套，脑子确实灵光。不过，凌真这个男生，也绝不是泛泛之辈，思维之缜密，简直尤甚常人。陈浩再一次感到发怵，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了，话说凌真为什么要写下‘J先生’三个字？究竟指的什么意思？我们到现在还没弄懂。”一个警官问道。

的确，这一点一直是个谜。

“呃……这个问题我着实答不上来，我觉得只有他亲自解答了。”

艾林话后，现场进入了短暂的沉寂，大家仿佛都将想法按在心里，独自思考着。

文军队长背靠座椅，仰望天花板，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

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只烟，罕见地在办公室抽了起来。

“当然了，如果现在就直接将凌真缉拿归案，那太牵强，毕竟还缺少一些证明作为支撑。”艾林看了眼队长，紧接补充道。

“从何处寻找证明？”

“就从凌真和唐娟身上。现在只差最后一个环节：掌握凌真请假的这两天半时间里，他的整个动向，以及从中收集证据。”

艾林的推理听上去倒是思路清晰，也理出了下一步的方向，可是，文军队长脸上却始终挂着愁苦，他在担忧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等会儿，我觉得有点不妙。”他揉着眉毛说道，眼神有些晃悠。

“队长，你是在担心咱们昨天打草惊蛇了是吧？”

艾林一语点穿了队长的心思，随后，他比了个轻松的手势。

“啊……是的。”文军队长立即停止思考，吱声应答，“为了询问凌真，我们昨天冒然去到理发店，后面还到他家去了一趟，这一连串的动作难免过大。”

“按照以往的经验，嫌疑人在有所察觉后，便会提高警惕，这么一来，我们再想找到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凌真很可能已经逃之夭夭。”文军队长话音刚落，另一名警官也表示出同样的担忧。

“我并不这么认为。”对于焦虑之声，艾林给予了否定。

“此话怎讲？”

“凌真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还是跟平日里一样，照常进行着他的生活。”

“难道他不怕被警方盯上吗？”

“不，就算被警方盯上，他也不会逃走，我认为这是他的行为方式。

之前，他假扮成环卫工人的时候，就体现出了这一特点。他犯了案，却并未离开现场，因为他清楚，倘若当地的环卫工人突然不见的话，反而会引起更多的怀疑；现在的情况也一样，凌真当然有所警觉，可是他不会逃离，原因在于如果他此刻突然消失，那不就恰恰说明他心中有鬼？也正好印证了警方的怀疑。

所以，在他看来，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他家里问个清楚。”陈浩高声叫道。

他一边搓手，一边抖动双腿。显然，他坐不住了，很是焦急，充满期待地望着艾林。

“我不建议去家里。”艾林摆了摆手说。

真是的……这个家伙，老是说起风就是雨，一点也不讲逻辑。他啼笑皆非，心想。

艾林扔给陈浩一个白眼，示意其先冷静冷静，别那么猴急。

“为何？”

“这次的调查行动有侧重点，我想对他们分开进行。

凌真那儿，他肯定不会说实话，他肯定会编造一个命案期间的不在场证明。因而，我将重点放在了唐娟身上，想特意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对其进行询问，这样能更容易突破她的心理防线，让她说出凌真请假期间的真实动向。

如果是在家里，这个计划就不太好实行，唐娟很有可能会因身边凌真的缘故，而不据实交代。”

“既如此，那就按照该计划执行。艾林负责对唐娟的问询工作，陈浩和嘉明，你俩还是找到凌真，看他会有什么说词。”文军队长这下舒坦多了，对艾林的提议，他连连点头，当即下达了指令。

艾林乘了一辆公交车前往目的地，一路上，他紧抓扶手，斜靠着杠杆。

路途偶尔颠簸，车身也时不时摇晃，可他倒是站得很稳，并未太大程度地东倒西歪，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接下来又要面对唐娟，我该怎么说才好……艾林脑中一直纠结于这个话题。

他甘愿揽下对唐娟的问询工作，他觉得自己相较别人而言，更加了解这个女子。但是，他也明白，这无疑是一件心累的差事，既不想让唐娟太过难受，又得从她口里探出消息。

他苦涩地抿了抿嘴唇，不断组织着语言，试图将这两点权衡好。

“墨香书屋”，唐娟在这里工作。

艾林赶在中午之前，来到了她每天上班的地方。

书店门面不算大，看样子像一家私人经营的小店。屋子里比较深邃，内部空间要比从外边看上去宽敞许多。店里紧密布置着一排排书架，架子上，各种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次序分明。

几名女服务员对应地站在不同区域，她们表情各异，有的堆出笑容，有的一脸沉闷。门口收银台处，一名年龄大得多的女人正在清点账单，她挂着一副金丝眼镜，神色老练，动作利索。看样子，她应该是书店的老板。

“墨香书屋”，对这名女子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店内报酬定然不会太高，可应该也凑合，毕竟，她还未成年，在这家小店里，能领些工资，已算是幸事。艾林不由地想到。

他一眼就瞧见了唐娟，并对其微微一笑。

“唐娟，你好！”

“你好像是……”唐娟目光落在了艾林身上，说话时有些犹豫。

“是的，我就是昨天去到你家的警察，我叫艾林。”艾林点头示好，语气十分温和。

一听到“警察”二字，唐娟心里惊了一下，表现在她脸上的，是嘴角的微微一抿。

这个动作非常细微，可还是没能逃过艾林的双眼，他知道，唐娟此时，定然是在忖量自己。

“你今天怎么没穿警服？”唐娟近距离扫视了一眼艾林，问道。

“我们有时不必穿的。”

“请问你有什么事儿么？”唐娟的声音还是一样，柔弱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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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能在待会儿下班过后耽搁你一点儿时间吗？”艾林视线放低了些，双手相握在胸前，示意对方答应请求。

唐娟稍稍有些不知所措，暂时没有回答。

艾林的话，她定是已经在心头揣摩了好几遍。

究竟答不答应？答应了，他会问些什么问题？不答应，又会不会不太妥？唐娟苦想着。

艾林未作声，一直看着她。

“哦……好。”

最终，她显得无奈，硬挤出了两个字。

书店正前方一百米，有一个小型的露天广场，广场上，稀零地设置了些坐凳。

午间时分，广场基本不见人影。

艾林引着唐娟走向广场边缘，来到一处有树阴的凳子旁边。坐下后，他随手递了一瓶纯净水给对方。

唐娟慢吞吞地接过水，她知道，艾林此番找到自己，肯定是带着诸多问题来的。

她好似坐如针毡，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

“可能你已经猜到我来找你的目的了吧。”艾林笑了笑说道。

“是为了叶向前那个案子？”唐娟试探着回应。

“没错。我知道你昨天有所隐瞒，所以，我今天特意独自前来。”

唐娟呼吸瞬间变得不畅，上身微颤了一下，鸡皮疙瘩四起。

“并且，我也特意脱去了警服，你不用将我当成一名警察，只需当我是个愿意聆听你倾诉的人。”艾林没等她开口，又补充了一句。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有隐瞒？”唐娟倍感震惊，口齿有些不利。

“从你的表情里看出的。”艾林语气依旧温和，“我还知道你在担心凌真，担心他杀了叶向前。”

唐娟霎时惊恐万分，吞咽了几口口水。她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句句戳中自己心底。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帮助你，也想帮助凌真。”

“你是警察，我能信任你吗？”唐娟情绪开始不稳。

她意识里知道，不要向警察透露太多，可是此刻，她又认为，旁边的这个人似乎跟别的警察大不相同，他太厉害了，或许是自己能够祈祷的人。

“我想帮你解开对凌真的担忧，因此，希望你相信我，并且告诉我关于他的事。”

“肯定不是凌真！不是他，不是他……”唐娟此时愈发激动，发疯似地摇着脑袋，不停抓挠头发。

艾林见情况不妙，连忙安抚起来，倘若在问话前，对方情绪过于膨胀的话，就可能会影响问话效率。

大约过了半分钟，唐娟平静了些，她一直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颊。

这时，艾林注意到，唐娟的衣领被打湿了。

原来，她早已潸然泪下。

“我不希望是他，不希望……”她失声哽咽道，不时还在抽搐。

“告诉我，在凌真请假期间，他究竟做了什么？”艾林紧紧地锁起眉头，目光顿时尖锐无比。

他有点急了，直直盯着唐娟。

“6月10号上午，我们书店在市中区北辰酒店举办了一个宣传活动，我当时也在场工作。像是噩梦一般，我无意间瞟见一个人，并且还一眼就认出了他。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看到的是十年前毁掉我家的那个恶魔男人，他当时就站在酒店前台。

见此情形的我，刹那间感觉全身上下仿佛瘫痪了似的，像个石雕一样定在原地。后来同事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我自认为这些年里，我已经将他忘掉，可那一刻，无边无际的伤痛还是那么清晰，那么猛烈，它就像一只野兽朝我扑来。

当天回家后，我心里非常难受，因而，就跟凌真说起了这事。

自从那次见到叶向前，后面一段时间里，我整个人每天都感觉精神恍惚，几乎每晚都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浮现出十年前的场景，每晚都得靠吃安眠药入睡。”

唐娟伤心欲绝，她手里的纸巾根本擦不完无尽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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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林沉思了片刻，没有制止她的意思，而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也许这样，她才能彻底释放心中的痛苦。

“终于，在12号，我感觉撑不住了，我的心情和精神差到了极点。那天上午工作完，我向书店请了半天假，我觉得我必须得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中午回到家里，凌真知道了情况，他希望陪着我，所以他也请了半天假。

我很想到外边儿走走，想去透透气，希望这能使我状态好一些。于是，午后我俩便一人骑了辆自行车，我们驶向郊区，去到了星光县。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我们都轻松地骑着车，看着风景，走了很多路程。”

“等等，打断一下，你们有经过北桥吗？”

“有，星光县那么小，我们几乎每个区域都逛了一遍。晚上7点，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才回去。”

“那13号和14号呢？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我后两天就还是跟往常一样，去书店上班了，纵使状态仍然不怎么好，可也得工作。”

“凌真呢？”

“一想起这儿，我就感到惊慌。”唐娟又开始哽咽，“12号晚上，凌真再次向店里请假，这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他平常是很少请假的。当我问其原因时，他跟我说13号要去办点事儿，然后14号得去见一个朋友。”

“他13号去办什么事儿？”

“具体什么我不知道，他没跟我细说，我想可能是他工作方面的。不过当天下午，他经历了一件事情，这是晚上他回来后告诉我的，那晚他9点以后才回到家。”

“是关于他遇见并救助一个受伤大爷的事情，对吧？”

“你为什么知道？”唐娟手捂着嘴，甚是诧异。

“这个我后面会跟你说明。当晚凌真回到家后，就再没出去过了是吗？”

“当然，那么晚了他还出去干嘛？”唐娟被艾林的这个问题给弄糊涂了。

“14号呢？他什么时候出门的？你刚才说他要去见一个朋友，是你认识的吗？”

“凌真14号起得很早，才6点的样子，他就出家门了。当时我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只是大概听到他说今天约了一个老朋友见面，至于那朋友是谁，他从未跟我提起过，我更是从未见过。”

“后来他也没跟你说去见谁了吗？”

“没有。”

“照这么看，他朋友的名字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他是在哪里跟朋友见面的？”

“我记得是市中区的东方华大商场。”

“噢？那块儿是个相对老旧的购物中心。现在有几个新商场都比那儿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去更老的地方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无论他那天去哪里，结果都一样。”

“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凌真那天被他朋友放鸽子了，他事后回家跟我说的。他们本来计划早早约在商场见面，可是凌真足足在那儿等了约一个小时，都还没见着朋友身影。随后，他朋友给他来电说临时有事，抽不开身子，因此，他们的见面就取消了。后来，凌真就自己随处逛了逛。我当天下午回到家时，还见他脸上挂着沮丧。”

等一下……这意味着什么？凌真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又在计划什么？唐娟的一番陈述让艾林困惑，他知道凌真对女友的这些说词都是编造的，只是不懂凌真为何要造这个谎言。

艾林一时想不明白，决定继续追问。

“你确定他14号是这样度过的？他早上真是去了东方华大商场？”

“他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认为他在对你撒谎。”艾林看着唐娟的眼睛，郑重地对她说。

“可是我愿意相信他说的，这样能使我不那么难受和害怕。”唐娟不敢与艾林对视，不论如何，她只愿相信自己的那一点点念头。

“还有个事，据我所知，凌真13号剪了头发，是吗？”

“嗯，是的。”

“我听说他以前是长发，对吧？”

“嗯。”

“你有他以前的照片吗？”

“噢，有，我手机里有他的照片。”

“能给我看一下吗？”

“好。”

唐娟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将凌真的照片点了出来。

照片里的凌真，拥有一头亮丽的长发，看起来非常时尚。

艾林瞪大了双眼，他始终想不通，凌真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他为什么想起要剪头发呢？”

“这个……我，我不知道。”

唐娟感到很蒙，艾林的这个问题，使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可能在她看来，剪头发这种事情，完全没什么值得深究的。

艾林起身做了个深呼吸，之后又立马回到原位。

“唐娟，我很抱歉，但我得告诉你我的看法。其实14号早上，凌真不是去商场，而是去犯案，他在早上去到北桥，将叶向前杀害了。”

艾林的表情此刻温和不起来，说出这句话后，他感到极为难受。

“我不相信！不是的！不可能……”唐娟再一次激动起来，她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抓住坐凳。

艾林苦着脸，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他很清楚，接下来的话必定会使唐娟完全崩溃，与其让她每天处于惶恐之中，还不如一下子让她哭个够。

于是，他决定向唐娟和盘托出。

“我的推断是：凌真想为你讨回公道，因而走向了极端。通过对之前种种迹象的分析，最终矛头指向了他。虽然还没有证据证实，但我认为这基本就是真相了，证据只是早晚被发现罢了。我想告诉你——凌真就是犯罪嫌疑人。”即使艾林下定了决心，可在将这些话说出口时，也感觉万分艰难。

“噩梦果然成真了……”唐娟双目已经无光，面容失神，先前紧抓凳子的手也软了下来。此刻的她，是崩溃的，是绝望的。

“你一直都有这样的担忧，叶向前的离奇死亡，让你联想到凌真的反常举动，不管他犯案后有没有告诉你，其实在你心里，已经猜出了一二。

你心知肚明，天下间不存在这样的巧合，这在你以往的生活中，也是没有过的。你一直都不愿相信内心深处的真相，只愿相信凌真的谎言。”

唐娟瘫坐在凳子上，脊椎弯曲，整个身子仿佛垮掉了一样，一瓶小小的纯净水，压在她手上宛若有千斤重。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她用手遮住脸颊，双脚狠狠地跺着地面，她恨不得自己马上从这个星球消失，这样便再没有任何烦恼，“这一切都怪我，如果我当初不把碰见叶向前的事告诉凌真，他就不会犯下这个罪，那我们俩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过着我们的生活。可现在，现在却……”

唐娟哭得声嘶力竭，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她的发尖，同时，也打碎了她的心。

艾林无奈，只得不停安慰身边的苦命女子，即便这种安慰起不到分毫作用。

一阵乱风吹来，他闭上了眼睛，不愿看到唐娟的面容，因为他知道，这一幕，太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