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星光县像往常一样，局里，警官们各自开展着手里的工作。

办公室内，桌面上堆放的文件不多，最近的案子不算棘手，基本都能顺利解决。

每张办公桌都有人，他们在椅子上悠然坐着，时而挪动身子，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警官们不约而同地伸了伸懒腰，做出相对清闲的动作。近期并不繁重的事务，让他们没了精气神，个个身上还带着困意。

“艾林，从你旁边抽屉里扔一袋咖啡给我，奇了怪，今儿个大早上泛起困来了。”一中年男子开口说道，他一手指向一方，一手揉着眼睛，同时，还打了个哈欠。

说话者是文军警官，调查队的队长，也是队里年龄最大的，已经干了二十年警察工作，如今四十五岁。他相貌平和，端庄大方，典型的国字脸，显示出十足的正义。

“好嘞！队长，你可接好了。”

只见一男子身手快捷，拉开抽屉后抓起一袋速溶咖啡，精准无误地将其掷于文军队长手里。随后，他嘴角上扬，露出浅笑。

他是艾林，队里的年轻侦查人员。

这小伙个子瘦高，骨架纤细。顶端，发质乌黑亮泽，配上大背头造型，使他显得精神爽朗。他皮肤黝黑，五官倒是清晰精致，面部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似锋利的刀刃。在他脸上，最闪光的，要属那对镶嵌着的心灵之窗，一双眼睛清亮璀璨，目光锐利非常。

“好小子，力道不小嘛。”文军队长笑言道。

艾林名义上是文军队长的助手，实际上他更是队长的心腹。艾林年纪不大，却能力非凡。他能够直击案件心脏，敏锐的洞察力和强大的分析力，使他成为队里独一无二的一颗“核心子弹”。

文军队长的很多决定，都是由艾林的推理分析来作支撑。

此外，他俩也是队里破案的黄金搭档。

艾林起身伸长手臂，他打开窗户，让一部分阳光钻进来，希望能去去大家的困倦。

刺眼的光亮照进室内，众人咪着眼睛，纷纷用手遮挡住面部。

“哎呀，好好的开什么窗嘛？”坐在艾林对面的警官向他翻了个白眼。

“艾林想让你脑子清醒清醒。”另一名警官调侃道。

文军队长苦笑了一声，无视他俩的对话。在他看来，成员之间的这种嚷嚷，已是一种常态。

他双脚向前一蹬，将椅子退到饮水机旁。

咖啡泡上后，他端起杯子连吹了好几下，正准备试着喝一口。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离文军队长最近，他无奈皱起眉头，只好放下正香浓的咖啡，转身拿起电话。

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吸引了。

“嗯，好的，马上！”文军队长的表情转眼间从散漫变为严肃，“来个人，快拿纸笔将我说的记下来！”

接起电话后，他立即吩咐人员记录信息。

通话结束，他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呼了出来。

“真是闲不下来啊……”文军队长摸着额头说。

原来是报警中心的来电，县上出了一起案子，经上级协调后，任命文军队长负责处理。

这则消息的冒出，让在座的每位警官都面无表情。他们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很清楚：这是义不容辞的工作。

以下便是整理出的案件相关信息：

2018年6月14日（周四）。

地点：榆林市星光县北桥，距离本局约二十公里；

被害人：一名中年男性，年龄大概四十来岁，倒地死亡，身份暂时不详；

时间：14日上午09：15，发现命案，第一案发者是一名老年男性；10：05报警中心接到来电，报案者为一名中年妇女。

“又要作战啦，又要作战啦……”刚才记录电话内容的警官抖了抖身子说。他是陈浩，经常和艾林一起参与调查，也是队里的积极分子。

文军队长一口喝完了咖啡，他目光炯炯，迅捷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陈浩，钥匙拿上，先去将车子开到门口。”

陈浩眼珠子快速转了一圈，弹了个响指，表示收到指令。

随即，他第一个冲出办公室。

“艾林，带上刚才记录的信息，我们马上出发。其他人员，留守原地，等候进一步情况。”

“明白！”

文军队长干净利落地下达了指令，随即，他又喝了一杯水。

艾林全程从容淡定，一直斜靠着办公桌，双手交叉放于胸前，静静地听候差遣。这是他的行为方式，表面情绪没有太大起伏，脑子里却在不停转动。

办公室内短时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场面，先前懒懒散散的警察，倏然间个个精神抖擞，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

先一步行动的陈浩已将车开到指定位置，他发动了引擎，准备随时启程。与此同时，他点起香烟，一边吸着一边等候。

另两名警官快步踏上车，文军队长来到副驾，艾林坐在后排。

文军队长坐下后，从兜里掏出香烟，他抽的是焦油量小一些的细烟。接过陈浩的打火机，他点着了火。

艾林坐在后排中间，背部靠着座椅，双手直直搭在两侧。抽烟也是他的一个爱好，不过他只在想问题时才会来上一些。

他神情坦然，将目光放于窗外。

陈浩的性格在开上有所体现，车速很快，可是不稳。他知道文军队长每次都会对自己的车技指指点点，故而总是一边开车一边抽烟，希望靠抽烟来分散注意力。

“队长，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艾林舔了舔嘴唇，搓着手说。

“我们不找案件，案件就会找我们，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早罢了。”陈浩吐着烟圈补充道。

“悠闲这玩意儿，在我们这行字典里几乎找不到……唉，只希望能尽快破案吧。”文军队长耸耸肩膀，仰头看着车顶。

“呵，咱们有艾林这位天才在，什么案子难得住？”陈浩左手紧握方向盘，右手调整后视镜，通过镜片，他俏皮地瞅了瞅艾林。

对于同事的玩笑，艾林只是无奈地眨巴眼睛，并未作出回应。

车上，文军队长和陈浩继续抽烟，艾林则闭目养神。

车程不算太久，一路上红绿灯也不多，大约行驶了三十分钟，三人来到了目的地。

陈浩猛地一个甩头，刹车踩得很深，将车霎时定在桥头。

文军队长抖掉身上的烟灰，撅着嘴巴，他无可奈何，不愿再对陈浩多费口舌，他知道，这是他的性格。

陈浩用试探的眼神瞄着队长，见他没责怪自己，心里骤然高兴。

艾林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抿了抿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北桥还是老样子，桥身只有三十米长，五米宽。

这一带属于老城区，桥梁建筑已陈旧不堪，钢筋混凝土制的扶手，一看就很有年代感。那些横杆柱子上，看得见胡乱的各种涂鸦，有的地方，还残留着未经修复的碰撞痕迹。

这些迹象大部分是多年前留下的，最初，此地还是车水马龙，如今，沦为老城区的它，门可罗雀，完全失去了当初的光景。

此处管理也不到位，桥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桥头半米高的两个垃圾桶被塞得满满的。这一带的保洁人员估计不太上心，垃圾都堆起了，居然还没清理。

周边绿化更是大煞风景，不对，这一带应该谈不上是绿化。两旁的残花败草丝毫没有生气，它们显然无心生长，任由灰尘覆盖。

桥下的河流是唯一一处让人感觉生命还在延续的景致，只有她多年过后，还在流着……

将这所有的元素组合到一起，纵观北桥，它除了荒凉，没别的了。

文军队长走在最前面，艾林陈浩紧随其后。

案发现场围了一些人，警官们隐约听得到人群中的嘀咕。

“这个男的死得真惨……”

“从没见过他，像是外地人……”

“看他穿得这么体面，说不定死于什么情爱纠葛……”

……

对于眼前的一幕，围观人群各持己见，看法不一，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着。

见警察现身，这些人有的往后退了几步，有的迎上前来。他们或多或少将目光落在了警察身上，各自心里掂量盘算着。

三名警官径直朝人群中心走去。

倒地男子处在桥的正中央，身着棕色寸衫和灰黑色长裤。男子体长一米七八左右，体型偏胖。他面部朝下趴在地上，后脑勺部位已血肉模糊，衣领和地上还有部分残留血迹。

艾林两步迈到最前面，他俯身蹲下，两眼放光，仔细地对死者检查了一番。

在场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盯着艾林的一举一动。

“受害者早已停止呼吸，初步判断其应该是后脑勺受重击而亡。”艾林右手指放在鼻梁，凝视着地面说。

话音落后，他没有起身，蹲在原地思索着。

他一会儿将脸贴向地面，一会儿又捻起一堆灰尘……

一部分围观群众已经按捺不住，试着低声向警察发问，迫不及待想知晓一二。他们之中，有些是怀揣好奇，从附近而来；有些是纯粹路过，只为凑凑热闹……

三名警官没有立即给出答复。

就在文军队长一行人到达不久，法医也紧接而至。医护人员对现场进行了处理，死者尸体被带走做进一步检查。

艾林在医护人员处理尸体时，往四处来回走了几圈。他用手捏着下巴，眼睛一刻也不眨，仔细检查着现场的每一处细节。

同一时刻，陈浩拿出笔记本，组织在场群众，准备提取口供证词。文军队长站在他身边，用严肃的眼光扫视着所有人。

“请问一下，之前报警的那位女性在哪里？”陈浩掏出证件，伸长脖子四方张望。

过了六七秒钟，人群中传来应答声。

“我在这儿，警官。”

一个身着红衣服的胖女人挤开人群来到中央。才走了几步，她便气喘吁吁。她眼神有些摇晃，没有正视身前的警察。

“你好，是你发现的命案？什么时候？”

文军队长在陈浩问话同时，细眼审视着这个还在喘息的女人。

“噢，不不不！我不是第一个发现的！”女人听到警察第二句话后，神情紧张，连忙抢着回答，即便说话都让她费劲儿，可她还是奋力将这句甩出。

“我只是打电话给你们的，是那位大爷告诉我这儿有人倒地了，让我报警。”女人紧接着补充道，她面容难堪，一边说话，还一边伸出左手，不停指向自己左后方的一位大爷。

“哦……”陈浩点头示意。

“我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路过此处，还没走到桥头，那个大爷就从桥上向我跑来。他跟我说这儿有个男人倒在地上，看样子很可怕，叫我赶紧给你们警察联络。”

女人着急地作解释，语气十分急促，脸上还挂着些紧张。她极力想推掉眼前这与自己相关的事，可能在她心里，麻烦是绝对不能碰的。她恨不得跟这起案件沾不上半点边儿，甚至还在后悔自己是报案者。

“这样啊，那大爷您便是最早发现命案的喽？”陈浩扭头将视线转到女人手指的方向。

“嗯，是的。”这个声音没有迟疑，因为陈浩发话时离他很近。

走上前的大爷是位老年男性，穿着一套相当破旧的环卫工作服。他衣服上下都沾满了灰尘，甚至头发、眉毛、胡子以及整个脸都是灰噗噗的。大爷显得十分憔悴，他似乎惊魂未定，身体还在微微晃动。

环卫工显然不是光鲜亮丽的，他们时常以灰头土脸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眼前。毕竟，这是一份辛苦活儿。警官们见到老人后，当即给他们留下了这样的感触。

“请问您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爷的情况比之前的胖女人好一些，不过还是有点战战兢兢。可能在他看来，命案这种事情太过吓人。也许他还是头一次接受警察问询，他脑中估计在思考接下来警察会问些什么问题，以及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大爷，大爷您不用紧张，您先歇会儿，然后再慢慢讲一下当时这儿的情况。”文军队长一只手轻轻按在大爷胳膊上，放缓了语气说道。

他尽可能地使老人放得自在，以便于之后的问话。

“好，好……” 大爷声音有些沙哑，眼珠左右晃了几下，似乎还在组织语言，他情绪略微得到了缓和，“我被安排负责这一带的清洁卫生。你们都晓得，这一带老城区管理不严，因此，我每天都9点以后才到这儿开始作业。”

大爷露出一丝占了便宜似的笑容，不过立刻，他又收紧了脸颊，深怕被别人瞧见。也难怪，9点之后才开始干活的环卫工，好像是悠闲了些。

“然后呢？”

“和往日一样，我依照习惯从桥上开始打扫。我才刚扫了几下，就发现有不对头的地方。”

在场所有人提起注意力，警官们更是目光尖锐。外围凑热闹的路人有的探头挤进来，迫不及待想听下文。

大爷见众人向他倾注了更多目光，腰杆不由地打直，惊惶失措了两三秒后，按着胸口继续说道。

“桥中央躺着一个人，这人始终一动不动的。我感到有点奇怪，于是加快往那儿走去。眼前的一幕着实吓得我魂飞魄散，我这几十年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男人满头是血倒在地上。我当时一下就慌了，浑身上下几乎瘫痪，被吓得动弹不得。我根本不敢去碰他，在我……”

“当时只有您一个人发现？周围或附近都没别的人吗？”艾林突然打断大爷问道，他还蹲着，只将耳朵竖起聆听。

“是的。你们也晓得，这儿都是以前修的老路了，如今荒凉不堪。也正是由于此，我当时连叫个人都不容易。在我回过神来后，便立即想到了打电话找警察，可是我又没有手机，而那时桥上也不见人车经过。我慌了，不晓得如何是好。一来不敢跑太远去叫人，害怕这儿万一有个什么变动；二来一直傻站着也不是办法。

我怕得要命，脑子里很慌，一时想不出办法。幸运的是，过了十来分钟，我看见这个红衣服的妹子往桥上走来。于是，我以最快速度朝她跑去，这一跑把我给累得……

我将事情告诉了她，然后她就拔打了110。后面过了许久，稀稀拉拉的路人经过，这儿就围了起来。再然后嘛……你们警察就来了。”

大爷讲述了这让他胆寒的经历，他大口出气，想必此时此刻，他仍然心有余悸。

老人累着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中途也没怎么歇息。看来，他是得好好缓一下。

文军队长左手抓住右肩膀，埋头思索着。

这时，艾林起身来到他身边。

“对了，大爷，您姓什么呀？”陈浩见老人休息得差不多后向其使了个眼色，轻声询问道，“我们要留个您的联系地址，因为您是第一案发者，后期可能还会有问到您的地方。”

“噢，我姓洪，洪光宝，别人都叫我洪大爷……”

老人点了几下头，虽然脸上依旧铺满灰尘，但还是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他将自己的家住地址一五一十地告之了警方。

“好的，洪大爷，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陈浩记下了环卫老人的联络信息。随后，他将目光转向其他人，翻开新的一页，准备记录下一则口供。

洪大爷看了几眼警察，抠着脑袋，他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慢慢挪开步子，到一边儿干活去了。

围观路人见洪大爷离开后，显露出失望的神情。老人没给他们带来什么轰动性的内容，为此，他们态度大变，纷纷对眼前事件不屑一顾，仿佛白凑了一阵子热闹。

慢慢的，他们相继离开，走时还拉长着嘴相互抱怨。先前报警的那个胖女人，更是早溜得无影无踪。

最后，现场只留下了这对警察三人组。

陈浩朝着那堆群众的背影，抛了个鄙视的眼神，心中暗自想到：这帮无聊的人，简直就像一群苍蝇，哪儿有香味往哪儿飞，不做贡献就罢了，还只想着自己吃饱。

艾林没什么反应，他永远是那么平静，不会被周围琐事干扰。

“现场口供初步落实，你那儿观察的结果怎样？” 文军队长点了支烟，先看了眼陈浩，又面朝艾林。

“我正准备给你们讨论。”艾林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开始比划，“刚才我检查了现场。死者后脑勺被严重砸坏，说明这肯定是一起他杀案。另外，血迹还未完全变干，由此可见，犯案时刻距离现在不会太久。”

“嗯，继续。”

文军队长和陈浩聚精会神，两双圆眼直直瞪着艾林。

“我察看了衣物和地面，衣着整洁，地上灰尘并无凌乱迹象，这说明死者没有搏斗反抗和挣扎痉挛的举动。此外，遗体没有被拖动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此处即为死者遇害原地，他被人从身后一击致命。凶手手段残忍，且干净利落，行凶力度之大，部位之准，令人瞠目。”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文军队长深吸了一口烟。

“从死者头部受损处，可以大致判断出犯案凶器应该是某种较长且坚硬的金属棍棒物，要想造成如此大力道的击打伤害，只有双手紧握金属棍棒并用力猛击才能办到。除了这个，现场还有一处有明显的痕迹。” 艾林说完将头偏向一侧。

“哦，是吗？我怎么都没注意到？” 陈浩张着嘴巴，露出惊奇的表情。

“因为它在别处，在死者前方三米开外的位置。”艾林说话时嘴角微微往上一翘，“刚才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死者身上，没注意到它很正常。”

艾林引着两名警官移动到他所说的位置。

只有几步路，他俩带着未知的心情，暗想能找到什么重要线索。

艾林指着地面，当他俩目光落下时，身体微微一颤，很明显，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始料未及。

距离死者倒地大约四五米的前方，一条清晰的黑色痕迹印在地上。

“喔！好长的一道刹车痕迹，目测近两米了。”陈浩上身稍稍后仰说道。

文军队长没吭声，心里盘算着。

“你们看，车轮磨损非常严重，周围还残留了些许橡胶颗粒。”

“然后呢？”

“刹车痕的纹路清晰明了，颜色深亮，没有太多灰尘覆盖，表明刹车痕是最近才留下的，这是其一；其二，只有这一条痕迹，根据测量宽度推断，这是一辆摩托车急刹时，车后轮留下的痕迹。”

陈浩玩弄手指，思维跟着艾林的话快速转动。

“那从这个痕迹，能够想到什么吗？”文军队长很镇定，他希望听到艾林更多的结论。

“当然！我觉得它跟案件有关。”艾林双手抱臂，嘴唇向上吹了口气。

“真的？”陈浩失声叫道，脸上显示出欣喜，他没想到艾林这么快就寻到了线索。

“先不要这么早高兴，才刚开始呢，虽是条线索，可也得慢慢理才行。”艾林看出了同事的心境，索然一笑后说道。

“你怎么看？”文军队长戳了戳艾林的肩膀。

“我认为这条刹车痕是案件的突破口，也是我们调查的方向标。”

“为何这样说？”

“因为这个。”艾林脸部有些僵硬，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指向地面，“你们看，这条痕迹还大有文章，仔细看这儿，痕迹的上方尾端部分。”

两位警官蹲下身子，睁大眼睛盯着艾林所指的方向。

“有字儿！”他俩几乎异口同声道。

陈浩贴近地面，想看得更清楚。

就在痕迹的尾端处，有着三个黑色的文字，虽然字体较小，但是笔画清晰：

J先生

“‘J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文军队长眉头紧皱，表示疑惑。

“天知道……”艾林托起双手，苦笑后答道，“目前我们肯定是搞不懂的，不过我觉得它既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那应该跟这起案件大有关联。”

“字迹看起来很新，没有被抹花，有可能和刹车痕一样，是最近才留下的。”

“我甚至觉得它们是同时留下的。”艾林态度坚定，定睛凝视地面。在他看来，这两处痕迹实在可疑，它们就出现在案发现场，他不认为会有这样的巧合。

陈浩急忙掏出手机，从各个角度进行拍照。

文军队长眯着眼睛，双手抚摸额头，透过眼缝，他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只香烟。他眼皮向左一瞥，是艾林递给他的。

他接过烟后将其放在嘴上，艾林抽的也是细烟，因此，他自然接受。正要点火时，他突然将手往后一缩，停顿了几秒，表情一惊。

艾林开始抽烟了，这表明他已经进入状态，已经在深思细算了。文军队长心想。

艾林吸烟有个习惯，每吸一口，他都会立马弹掉烟头的灰烬，一丁点儿残存的也不让留下。为此，陈浩经常笑称他为“超级强迫症患者”，艾林倒是不拿其当回事。

三名警官于围观群众散后，在原地待了大约二十分钟。

回程车上，艾林继续抽烟，因为烟很小，故而一根接着一根。他喜欢将烟一直放于嘴唇处，不管有没有吸都如此。

为什么现场会有那道痕迹？那三个文字是什么意思？被害人究竟为何而死……接二连三的疑问在艾林脑子里转来转去，他叼起烟仰靠座位，尝试着将其一一理顺。

“每当你陷入深思，就不歇嘴地抽烟。”文军组长挂着笑容冒出一句话。

“习惯吧，可能这样能让我思维更清晰。”艾林摆弄起手腕回答。

“你目前对这个案子怎么看？”文军队长斜起身子将烟蒂丢向烟灰缸，顺便扭头问向后排的艾林。

“就目前而言，还有太多我们没了解到的信息，就连死者身份都是个谜。我想局里应该已经跟家属取得

联络，待确认结果后，就会有更多眉目。单凭现场留下的迹象，我目前只能推断：这个案子跟摩托车有关，而那几个怪异的文字，也参与到了其中。”

陈浩在驾驶座上尖起耳朵，专注于开车的同时，也紧紧揪着案件。除了艾林，他希望自己是对案情知道最多的人。

文军队长思索了好一会儿，“我赞同你，摩托车这一方面确实嫌疑最大。现阶段，我们掌握的太少了，需要更多的信息介入。”

他基本都会同意艾林的看法，他心里清楚，局里没有谁的思维能及这个小伙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将艾林的推断放在脑子里细审之后，才开口下结论。

“呼……”艾林闭上眼睛，叹了一声。

“怎么了？”

“这起案子，可能会花很多时间。”

“为何？”

“北桥一带属于老旧城区，交通配套设施不齐全，我们连个监控都没得看。”

陈浩一脸泄气样，撅着嘴不说话。

“唉，仿佛又回到以前办案的年代了……好吧，咱们还是先回局里再说吧。”文军队长感叹道，他猛吸一口烟，然后将手搭在车窗处。

陈浩一脚油门提高车速，他本想开口说话，可又倏然止住。

车内，陷入了沉静。

下午，陈浩三五两下收拾完一旁的杂物，飞身来到艾林桌前。

“走吧，一起回。”

他和艾林有一段同路，下班儿后经常结伴而走。

今天比较反常，以往都是艾林等他，此刻他居然早早地收拾好公文包，先一步站在了艾林面前。

“哟！你今天好快。”艾林并未过多在意他的举动，只是随便从嘴角送出一句话，然后简单一笑。

他心里明白，陈浩今天之所以这么积极，是有原因的。

这个家伙没什么大的坏心思，只是偶尔喜欢玩一些小心术。就拿现在的事来说，陈浩那么着急，就是想在下班路上，尽可能多的从自己这儿获取案件的相关情报，以便在自己不在的场合，向别人炫耀成果。这样即可以博取同事的青睐，又能获得队长的赏识，以此来满足他那小小的虚荣心。

艾林不屑于他的这点小伎俩，他还是喜欢同陈浩交往，因为此人本质上没什么问题，而且性格开朗，偏向于乐天派。

路上，陈浩几次想开口，却又收回，他装模作样的，还有些不好意思，深怕艾林取笑他。

他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身边同事用余光瞄得一清二楚。“抱歉喽，你的小算盘这次恐怕没打好。”艾林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因为现在，我掌握的案情和你们一样。”

陈浩刚才还带着些欣喜的笑容瞬间消失，自己的心思不仅被揭穿，还被扑了盆水。他表情苦闷，下意识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艾林。

“哎呀，现在才刚开始，案情还没什么头绪，你叫我怎么给你说？”艾林继续咯咯发笑。

“平时你不都是只用看一点点就知道很多信息了吗？”陈浩还在为自己争取。

“那得看情况，每个案子有每个案子的特点，作案现场、遗留线索等都不一样，结果也就不尽相同。这些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知道，可是……”陈浩抢着说，可才冒出几个字就哑了。

“咱们这个又不是在玩侦探游戏，单从一片树叶，哪儿有那么容易就看透一片森林？如果缺乏线索，是很难揭开真相的。”艾林不由地摇了摇头。

“可是，你比我看到的要多一些，还是可以告诉我啊！”

“我不是都已经说了，我对这案子也没有头绪。我能想到的，全都在案发现场告诉你们了。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情报，更多的情报。”

艾林的话让陈浩无法再追问下去，他情绪低落，分开时，连挥手道别都欠了几分力气。

艾林的状态一直就像平静的湖面，很少有波澜起伏的时候。

他嘴里含着烟，两手塞进裤兜，不快不慢地朝一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