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喘息着，奔跑着，踏在沾染了污血的公路之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即使是有些冷了的天，汗水也不住地从他们的额头和后背流了下来。

“静女姐，怎么样了？”苏信离了多远就冲着站在门口的范静女大声喊道。脚步刚停，一阵巨响就从高墙里传了出来。

“爆炸？！”姜雨涵瞪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无人看守的高墙，心里有些慌张起来，“发生交火了......苏信，玉凌，准备好枪。我们很有可能要进去打场硬仗了！静女，有办法开门吗？”

静女没有回应，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比量着手势开始倒数。当她数到一时，门竟然开了。开门的不是士兵，而是炮仗。

“你们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的小命都要不保了！”炮仗火急火燎地说，转身带着他们冲着小广场的方向快步走去。

“发生什么了？”苏信问。

“你的朋友，那个夏警官，他杀疯了！见人就杀！我清清楚楚看见他挨枪子儿，但他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二号楼里现在已经尸横遍野了，连其他楼的士兵都去二号楼增援了！你们刚才也听到了，这会儿他应该是拿到**了。再这么下去，整个安全区就都完了啊！”

“什么？夏杰他要屠区？还中枪了？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姜雨涵完全不敢相信地说，“那你现在带我们去哪？”

炮仗没有说话，指了指小广场喷泉下站着的那几个人。那是陈一宁王珞兰和孔阳他们。他们此时手中端着枪，腰间挂满了**和**，全副武装，蓄势待发。

“小丫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姜雨涵看着这一堆装备诧异道。

“姜姐，是夏杰。他暴走了。”陈一宁皱着眉头说。

“可是，因为什么啊？他总不能好端端地就去大杀特杀吧？”

“那是因为......”陈一宁看着身边紧紧抱着王珞兰和百柔不松手，穿着自己外套还在瑟瑟发抖的卢秋雨，摇了摇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支援夏杰。他一个人对抗那么多士兵，就算他暴走了也撑不了多久的！”

“那秦良呢？”

“跑了。”炮仗淡淡地说，转身递给了姜雨涵他们一桶**和**，稍微冷静下来一些长吁了口气：“姜警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不是干那个的时候。你们负责找到夏警官并阻止他毁了整个安全区。秦良我自然会去找他。”

“那我可以信任你吗？”

炮仗看着姜雨涵认真的眼神，竟轻声地笑了：“装备我都已经给你们了，还送你们这么多子弹和**。信不信得着我，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好，那我们就各干各的。”姜雨涵点点头，冲着身后的人们打了个手势，“珞兰秋雨，你们俩带着百柔和苗语去高墙上藏好。其余人，跟着我支援夏杰和晓晴，现在行动！”

话音刚落，还没走出几步，几枚飞弹就从二号楼射向了其他几栋楼，整个野狼安全区顿时浓烟四起，支离破碎。

一阵士兵的惨叫声响起，将他们的注意拉了回来。姜雨涵瞄准着从二号楼中逃出的士兵的腿，扣下了扳机，随即冲上前去用短刀架住了他的脖子，审问起来。

“那个特警在哪？说！”姜雨涵逼供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才刚刚逃出来啊，我不想死......”士兵哀嚎着捂着腿上的伤口说，“十八楼！他在十八楼！放过我吧......”

姜雨涵思索了片刻，踢了他一脚便转身向楼里跑去，而范静女却走到他的身前抽出背后的苗刀毫不犹豫地斩下了他的头，双目中无半点怜悯。苏信看着，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紧眉头端着枪跟在了姜雨涵的后面。

电梯已经被炸坏，他们只能从楼梯跑到十八楼。当他们打开十八楼的安全门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就像炮仗说的那样，这层楼已经尸横遍野，完全没有了下脚的地方。每走一步，都是踩在尸体上和断肢上。死的人不只是秦良的士兵，还有外勤人员，甚至是这里无辜的难民。无差别的屠杀。

“这都是......夏杰干的？”苏信惊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然而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就从他的脸旁擦了过去，留下了一条血痕。

“啊，是你们啊。说一声啊，差点就把你们也毙了。”夏杰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淡淡地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可仔细看，他的身上却满是伤痕，衣服上也被打得破破烂烂。

“夏杰！你没事吧！”苏信也不在意了那发子弹，冲着夏杰飞快地跑过去，用力地抱住了他，“受伤了没？怎么浑身是血啊？你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不是告诉你等消息吗？怎么突然间就动手了！”

夏杰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慢慢走到屋里在一面墙前跪了下来。苏信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瞬间窒息了，手中的枪也滑落着坠在了地上。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抱着头后退几步，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龙晓晴就坐在那里，和平时一样，乖巧，可爱。但她的眼睛却没有了光。她赤身裸体地盖着夏杰的外套，仿佛睡了过去，宁静而又安详。可是她雪白的肌肤上，却沾染了鲜血，宛如一张洁白的纸上面，撒上了暗红的墨。

夏杰轻抚着她的脸颊，将她拥在怀中。此刻他多么希望她能像从前一样害羞地红着脸，骂上他几句。可是，再也不可能了。她死了，那颗年轻的心脏不再跳了。这一朵憧憬着春天的花，终究死在了冬日的寒风之中。

火焰还在烧着，死在这火焰之中的人们都在为她的凋零而悲鸣着，成为了她的陪葬。而他，也终究是毁了这里的一切。

他安葬了那个女孩，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用石头为她堆砌了一座坟墓。苏雅拾来一朵洁白的花插在了她的墓前。白花在风中摇曳，却不曾倒下，正如石堆中的女孩。他看着那朵花，泪水再一次打湿了他的眼眶。可他没有哽咽，只是轻轻擦去眼泪，抚摸着手腕上女孩曾经戴过的手链，转过了身。

“你找到想要找的东西了吗？”他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

“找到了。”苏信答道，“沿海的安全区就是黑色十字的指挥部。趁着他们还没撤离，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他们的。找到了他们，就能够知道一切的真相了。”

“苏信，我已经不在乎什么真相了。我只想活下去。如果你们想去找什么黑色十字探寻真相，那你们就去吧。我累了。”

“夏杰，难道你是想要离开我们吗？”

“对！没错！我受够你们了！”夏杰怒吼，“一天到晚就知道去找黑色十字，找你们所谓的秘密和真相！结果呢？晓晴她......晓晴她死了啊！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啊，可你呢......”

夏杰握紧着拳头想要狠狠地给苏信一拳，可他却抑制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放晴了的天空，闭上了眼。

“是时候说再见了，苏信。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的。”

“可是你离开了我们，在外面怎么生存啊？夏杰，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

“我没有闹情绪，我很冷静。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就算我死在外面了，也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再说了，你以为我是怎么把整个安全区的人干掉的？没了你，我可能会活得更好。”夏杰冷冷地看着他说，“就此别过吧！大伙想跟着我继续活下去的，就来。想跟着他去找真相的，就留下。我不强求。”

说完，他便转身走掉了。跟着的，是毫不犹豫，一言不发的刘雅菲。

孔阳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拍了拍苏信的肩膀说：“阿信，你也知道老夏。没人看着他点又会胡来的。而且刘雅菲......只有她跟着夏杰是会坏事的啊！所以我......抱歉了。”

孔阳也离开了。苏信叹了口气，回头看看惊魂未定的卢秋雨，问：“秋雨，我知道你目睹了这一切。所以，你......要和夏杰一起走吗？”

卢秋雨听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不停地摇头，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百柔：“不了。夏杰他......算了，我和柔柔跟着你就好......”

苏信听着，心酸地低下了头：“还有谁要和夏杰走的吗？”

一片寂静。

“一宁？”

“我在呢，别怕。”

“珞兰？”

“什么意思？撵我走吗？告诉你，门都没有！”

“姐？”

“你他妈疯了吧？”

“静女？”

“（点头）”

“苗语？”

“这种事你就不用问我了吧？”

苏信深吸口气，低头看了看那朵白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站到了大伙的身前。

“谢谢你们。那么，涵姐。”

姜雨涵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等你叫我呢。天快黑了，我们就，离开这吧。”

和炮仗道过别，他们便也消失在了夕阳之中。只是那朵白花，永远地留在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