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尸鬼们用尖锐的声音嘶吼，疯狂地撞击着试衣间的木门。苏信背靠着墙壁，双腿用力地顶着，腿上的肌肉不停地发抖，额头上暴起一根根青筋。食尸鬼们每把门撞开一条缝，他都要用更大的力把门关死。几个来回，他已经快将力气耗光了。

“姐，你搞定没啊！再不搞定你老弟就要被搞定了！！”他扯着嗓子喊。

远在顶楼另一边的栾玉凌隐约听到了弟弟的叫声，皱起了眉头：“快了！再多一分钟！！”

“我靠，还要一分钟......”苏信面对着门外的群尸接近绝望地说，“干！一分钟就一分钟！你们这群混蛋，来啊！”

栾玉凌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背对着巨石面对着屠夫，慢慢摆出了散打的格斗式。一个二十多岁纤瘦的女孩，对战两只巨人级别的变异怪物，听起来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可她不得不赌一把，赌她能赢。否则她和她亲爱的弟弟就要永远死在这了。

“栾玉凌，你能行的。就把这当成武馆，把它们俩当成公交车上的咸猪手就好了！”她自言自语，向着屠夫冲了过去。

菜刀狠狠劈下，她灵活地向一旁躲开，拽着屠夫的胳膊踩着它身上恶心的白肉将劈出去的菜刀用力地拉了回来。她腾空一跃，一个空中飞踢正击中屠夫手里的菜刀，将刀刃狠狠地切入了它的喉咙。

屠夫低沉地吼叫，顿时怒火中烧，拔下脖子上的菜刀就疯狂地向栾玉凌砍去。栾玉凌回头看了看身后急冲过来的巨石，深吸口气用同样的招数

爬上了屠夫的身体，握住它手里的菜刀在半空用力一挥，割瞎了巨石的双眼。

巨石哀嚎，疯狂地无方向地挥舞着粗壮的拳头。栾玉凌抓住空档跳到巨石的身后一个反身踹将巨石踹到了屠夫面前。巨石摸到屠夫浑身的白肉，以为抓到了目标便狠狠地厮打，将屠夫浑身的白肉砸成了恶心的肉泥。

“呵，没智商的东西就是好对付！”栾玉凌略有一丝得意地笑了。但很快她的笑便消失殆尽。

楼下的食尸鬼一只一只地从顶楼的各个安全门冲了进来，一批冲向她，一批冲向了苏信。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踹响了严重变形的逃生门，将瞎眼巨石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冲着苏信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崽子，搞定了！！！”

苏信红着脸，眼球都快充血了，听到这一声呼唤顿时心花怒放，咬着牙从试衣间门上面和天花板之间的缝隙翻出去，拖着疼得钻心的双腿向逃生门狂奔而去。可没跑几步，几只从楼下窜上来的食尸鬼和活尸就挡住了他的路。

他不能停，绝不能停。如果停下来的话，他就会被后面追着的十几只食尸鬼撕成碎片，可前面的食尸鬼又该怎么对付......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传遍了整个商场。

食尸鬼们这些还有点智商的东西听到枪响后都立马原地愣住了，想要找出声音的来源，而毫无智商的活尸还在冲着眼前这块儿“肥肉”狂奔。

“这是个机会！”苏信心想，也顾不上回头看是谁开的枪就横冲直撞地撞倒扑来的活尸，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跑过了这群发呆的食尸鬼的包围。等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苏信早就已经跑得老远，看不见踪影了。

“咚”一声巨响，逃生门终于被巨石给撞烂了。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栾玉凌满心欢喜，恨不得马上狂奔出去和商场里的食尸鬼们永远地说再见。可她现在还不能走，因为她的弟弟还没有来。她不得不空手守着门口，用尽毕生所学的格斗招式和一只又一只扑上来的食尸鬼肉搏。

突然，一阵低沉的吼声响起，一个黑色的大块头从侧门中冲出，直奔着她冲了过来。那是一楼的那只巨石，她认得出来，因为那只巨石的头上，还粘着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呢！

“靠，你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她抱怨道，“该死，这群东西上来的真快，崽子要是再不回来的话就算门打开了也出不去了！”

“但在那之前，还是先把你干掉再说吧！”

栾玉凌摆着格斗式蓄势待发，而当巨石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黑色的血缓缓从它黑红色的脸颊留下，反着银光的冰镐从它的脑中慢慢抽出。苏信颤抖着双腿用力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的姐姐装作无事的样子露出了不屑的笑。

“这家伙可算被我干掉了，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说的就好像你们之前认识一样。”栾玉凌短促地笑了一声，“它们上来的速度很快，要不了多久就会占领这里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快走。崽子，你还能跑吗？”

“有什么不能的？”苏信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双腿，勉强地挑了一下嘴角，“走吧。”

刚出门还没跑几步，苏信就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给撞飞了出去，在地上滑行到了屋顶的边缘。栾玉凌听到撞击声猛地回头，竟发现攻击苏信的家伙居然是那只瞎眼的巨石！它一定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发动了撞击却凑巧撞到了苏信。该死，怎么会把这家伙忘掉了呢！她咬了咬牙，转回身想要跑回去救苏信，却被苏信一声大喊给制止了。

“别停下！快点继续跑！！我随后就跟上！！”

栾玉凌在原地停留了一秒，看着一只一只从逃生门内窜出来的食尸鬼，冲着苏信点了点头，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屋顶的边缘跳了下去。

苏信见她已经离开了这倒霉的地方，顿时舒了口气。可转头看着眼前的瞎子巨石和成群的食尸鬼，他又无奈地耸了耸肩，短暂地叹了口气。

“Now what......”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像一个脱手的弹簧一样窜了出去。没等食尸鬼们反应过来发动进攻，他就已经跑出十几米远了。

一路狂奔，以绝对占优势的速度。但当他跑到楼的边缘时却停下了。没路了，真的没路了。若想离开这个屋顶，就必须冒险跳上对面居民楼楼侧的铁梯上。可这两栋楼之间的距离足有五六米远。要是放到平时的话，他一个助跑一使劲没准就过去了。可现在他已经快筋疲力尽，腿又不停地打颤，五六米远的距离，简直是开玩笑。

“崽子，快点！”栾玉凌站在对面的居民楼下仰头冲他喊。

快点？我也想快点啊！可我累得像死狗似的腿还这副德行咋跳？这可是五楼啊，要是没成功掉下去可就死翘翘了啊！除非，有什么东西可以帮我一把......

苏信想着，回过神看着向他疾冲过来满身杀气的巨石，心生一计，咽了口唾沫：“上天保佑......”

巨石用力冲拳，苏信腾跃而起，双脚顶着巨石的拳头顺着巨大的力从屋顶弹射了出去，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变慢了。

苏信屈着腿手中握着冰镐飞跃在五楼高的半空中，一点一点向对面的铁梯飞去，身后的食尸鬼一只一只地从屋顶坠落，毒蛇的“嘶嘶”声响成了一片。

“咔！”

冰镐钩住了铁梯，他竟然成功了！可还没来得及欣喜，一只利爪就插到了他身边的墙上。那是一只红眼脸上带着印记的食尸鬼，它呲着石英般的獠牙，发出恶犬般的呼噜声死死地盯着他。这只和学校中的那两只是一样的，可这是看起来更危险一些。虽然这只食尸鬼并不攻击他，但他仍感觉这是个威胁，一手紧抓着铁梯一手用冰镐的握把狠击着它的脑壳。可不料这只食尸鬼竟吼叫了一声抱着他从五层楼上跳了下去，坠在了成堆的尸体上。

“崽子！你没事吧！！”栾玉凌惊叫，一脚踢开了苏信身上的食尸鬼双手捧着他的脸焦急地说。

“没事没事，姐，我没事的。”他大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看起来毫发无伤，而和他一起坠下来的食尸鬼却失掉了眼中泛着的红光。他看了看商场的楼顶，又看了看那只死掉的食尸鬼，久久回不过神。

他的脑子中渐渐响起了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而这种语言似乎是在召唤着他。他盯着食尸鬼一点一点重燃起红光的眼睛，仿佛从中看到了另一个人。他被抓伤了，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抓痕，可他却没有流血，甚至是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感觉脑子中回响的声音越来越大，红光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个声音和他的心跳。直到一阵汽车的鸣笛打破了这一切。

“小心！”栾玉凌将他扑倒，一辆失控的车子撞到了他刚刚站着的位置上，司机撕心裂肺地惨叫，脖颈被活尸毫不留情地扯开，鲜血四溅。

“你还好吗？受伤了吗？”栾玉凌担忧地问。

“我想我没有受伤，我好的很呢，姐。只是摔下来有点精神恍惚罢了。”苏信刻意侧过身子用衣袖盖住伤口勉强笑了一下说，“活尸越来越多了，我们得快点离开。来，姐，上车！”

他打开车门一镐尖刺穿活尸的脑子将两具尸体扔出车外跳上了驾驶座，而栾玉凌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姐，你还等什么呢？快上车啊！”

“崽子，你...你被抓伤了......”栾玉凌声音有些颤抖。

他看了看手臂上刚刚暴露出的伤口，叹了口气：“是，我是被抓伤了，但我现在还没死呢！所以，要想活命就快点上车，要不然我们俩跑这么远费这么大的劲就都白费了！快点他妈的上车！”

栾玉凌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将坐在驾驶座上的苏信一把拽了出来。

“靠边！我开！”

“可是，姐，你不是......”

“闭嘴！一边呆着去！现在老娘说了算！不就是开车上道吗，有什么难的！现在满大街都是死人，撞散架几个也没关系！正好当练手了！”

他说不出什么了，只好乖乖地坐到副驾驶上，看着这车在栾玉凌手里像疯狗似的冲了出去。

“现在我们去哪？你家还是我家？”栾玉凌紧张地握着方向盘问。

“去百汇。”

“哪？”栾玉凌颇有些不敢相信。

“百汇小区，我同学在她家等我呢，我们去那和她汇合。”

“你确定不回家吗？”

“先到那再说。市里和我家距离还很远，要想把病毒传染到那还得要好一阵子。说不定为了防止病毒扩散，我家周边的地区都被封锁了呢！所以，先确定我们这些市里的人安全了以后再说回家的事吧。”

“好吧。”栾玉凌长出了口气，看了看他的伤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吗？”

“还没有。没准被抓伤不会被传染呢！现在什么事都说不定，不是吗？”他勉强笑了笑。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变异成可怕的食尸鬼或是没智商的活尸，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再见到自己的伙伴和家人，更不确定自己还能清醒多久。

他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幻视和幻听。那个诡异的召唤声不停地回荡在他的脑中，越来越大，那个红色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他似乎都能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她眨着赤红的双眼，面对着他，诡异地微笑......

“啪！”他感到脸上一阵疼痛，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身边的栾玉凌，眼眶有些湿润了。

“怎么了，姐？你怎么哭了啊......”他哑着嗓子说。

“怎么了？你他妈刚才没呼吸了啊！”栾玉凌哭丧着脸说，车子碾过一具具尸体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哦，这样啊......”他平静地说，放下了副驾驶的遮阳板。镜子里的他已经没了血色，面容憔悴，眼窝和嘴唇都有些发黑了。

“妈的，这就要完蛋了吗......我这死的也太不光彩了......”他自嘲，慢慢取下了腰间的冰镐，递到了栾玉凌的身边，“姐，这东西还是由你来保管吧，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没有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如果我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你就用它，给我个痛快吧......”

“闭嘴闭嘴！你个贱崽子，谁允许你这么说话了！给老娘活着！活着！！”栾玉凌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这还是她有生以来哭得最惨的一次呢。

“坚持住，崽子！我们马上就到了！坚持住......”

他已经听不清了姐姐的话，世界再一次寂静。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在慢慢减弱，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在从背后慢慢地把他抱住。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他猜，那应该就是死亡了吧。原来死亡这么寂静，这么冷啊......

他被拽出车外，拖到了陈一宁的家门口。他可以看到栾玉凌是那么用力地砸门，那么撕心裂肺地喊叫。可他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