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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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将计就计
打这天起,贺千妍每吃一顿饭都会特别的小心。她先寻了个借口,给自己换了个厨子,反正父亲在世时,她也常一个人开小灶,如今父亲不在了,他们这一家子貌合神离的,更没必要装出一副亲近和睦的样子,硬要动辄坐在一起用膳。然后,她又叮嘱绿袖处处留意,自己也多长了个心眼,防止毒从口入。至于这其中的原因,绿袖是个识相的,主子不提,她也不问,只管尽心尽力办差。
是日饭前,少女神秘兮兮地拿了几根银针过来,说是听闻这东西可以试毒——虽然她不清楚自家小姐缘何突然如此谨慎,但想也知道,小姐不是无事生非之人,定是有什么人要毒害小姐,小姐才会这般如临大敌。
可谁想,贺千妍看了她一本正经又跃跃欲试的模样,只颇觉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想到的,萧劲一早就提过了——记住,银针试毒只对一部分毒物有效,切不可视其为万能之物。
不过,自家丫鬟一片心意,她还是欣然收下吧。
于是,贺千妍一边笑语盈盈地接过少女手中的银针,一边将萧劲所言转述与她。绿袖一听这法子并不能助主子高枕无忧,一张清秀的脸蛋当场就垮了下来。
“不碍事,你家小姐我命大着呢,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给害死了。”贺千妍笑着宽慰了一句,脸色却很快就沉了些许。
绿袖也跟着回过神来,欲言又止地瞅着贺千妍的眉眼。
“小姐,是谁那么恶毒,竟然要害你呀?”终于,她还是按捺不住满腹的好奇与愤怒,张嘴将萦绕在心头的疑惑给问出了口。
贺千妍闻声从思考中抽离出身,抬眼与绿袖四目相接。
这丫头,不比萧劲——不是忠义之心不比萧劲,而是……
注视着少女义愤填膺的眼眸,贺千妍终究是默默叹息。
绿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心里头就算有了点儿弯弯肠子,也不过是大宅院里的小争小斗。她的心,始终都是干净的,是以,自己委实不忍就此染黑了那份天真无邪。
毕竟,自己这一次的对手,乃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消他一声令下,将他们家满门抄斩也不在话下。那个假情假意的孙氏倒是死不足惜,可这贺家上上下下的百来条人命,不是她贺千妍一力负担得起的。
看来,她还是得早些寻到个合适的时机,将她那隐藏的身份公诸于众,让自己可以站在同皇帝互相对视的位置上。
如此思量着,贺千妍心事重重地迎来了又一个新年。
鉴于贺家刚没了贺景年这个当家人,府里头并未像往年那样热热闹闹的,甚至连春联福字都贴得少了,衬得整个贺府愈发冷清。
身为嫡长女,贺千妍只面无表情地跟孙氏等人一道吃了顿所谓的“团圆饭”,便意欲告辞。
“郡主表姐,这除夕夜的,你这么急着走,是做什么呀?”谁知她才刚起身,饭桌上就传出了孙芙柔矫揉造作的声音,贺千妍驻足回头去探,脸上仍是波澜不惊。
这个孙家的大小姐,在他们家赖了这么久,脸皮也真是越来越厚了。
她不理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径自面不改色地看向孙氏。
“姨娘,爹爹刚走,我实在没这个心情在这儿守岁,就不打扰姨娘和大哥了。”她若无其事地说罢,一双杏眼却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一旁双眉微锁的宁榕,略施薄礼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慢着。”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一直未尝发话的孙氏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让她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扭头注目于妇人姣好的脸庞,并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刚好今日我们一家子聚在一块儿,我有件事,想要知会郡主。”
她用的是“知会”二字,换言之,是她已经决定好的事?
随即就听出了孙氏的言下之意,贺千妍却依旧神色淡淡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脸。
“是这样的。”孙氏绕过身下的座椅,慢悠悠地走到女子的跟前,“老爷去了,府里的账目一下子就没人看着了。其实,老爷在世时,本来是让管家管账的,但毕竟那时老爷尚在人世,很多事情还能指点、还能留意着些,现在老爷不在了,我觉得,这账目,就不适合再交由管家负责了。”
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可贺千妍却在她话到一半时,就听出了她真实的意图。
这个孙氏,果然野心勃勃——这是想掌贺家的权哪!
父亲才过世不满一月,她就跟没事人似的,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这个女人,还真是冷酷无情!
尽管早已在这几年的接触中了解了孙氏的为人,但贺千妍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胆敢如此不知避讳。
呵,还真当她贺家没有人了!
贺千妍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气定神闲的,因为,她这阵子虽是考虑着报仇雪恨之事,却也从未忘记身边的这些个可疑之人。是以,她早就为孙氏准备好了一个大坑,只待对方自个儿掉进来了。
这不,今天她这姨娘上着杆子要跳坑,她便成全对方好了。
“姨娘说的是,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贺千妍言笑晏晏地说罢,就侧首看了看身边的绿袖,“绿袖,去我房里把我爹的那封遗书拿来。”
此言一出,孙氏原本平静的脸色忽然就起了波澜,前一刻还想好要说的话,也愣是被堵在了嗓子眼。
遗书?她家老爷,何时留下了遗书?!
心下大惊之际,她看着女子笑眯眯的面孔,突然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奉命离开的绿袖就带着一封完整无缺的书信回来了。她恭恭敬敬地将信交到了贺千妍的手里,接着旁若无人地站在一边候命。
贺千妍当着众人的面,从容不迫地将信封撕开,一面撕一面解释说:“爹临终前告诉我,他在枕头底下留了一封信,捡日不如撞日,今儿个我就当着全家人的面,读一读爹究竟都嘱咐了些什么吧。”
孙氏目不斜视地瞧着她,脸色一点儿一点儿地沉了下去。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后自那双朱唇中所吐出的,乃是将贺家的财政大权交由贺家兄妹一同掌管的嘱托。乍听起来,兄妹俩似乎是平分秋色,可是,但凡知晓贺家账目的人,都能隐约听得出其中的亲疏远近。
毋庸置疑,贺府当家心里的那杆秤,是斜向了他嫡亲的女儿。可偏巧证明这一点的那封信是出自女儿的手,如此一来,孙氏母子岂能无动于衷?
“郡主,”因此,当贺千妍不动声色地读完了整封信后,孙氏就毫不客气地吱声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老爷留了什么遗书?”
贺千妍微微一笑:她就知道孙氏会跳脚。
“姨娘当然一无所知,爹爹过世的那一日,是我给他送的终,他一边吐血一边抓着我的手告诉我的事,远在自个儿院里歇着的姨娘,又从何知晓?”
言下之意,你自己不关心你的夫君,一副他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姿态,活该你听不着他的临终遗言。
孙氏的表情有些精彩,偏偏心生愠怒时又听女子继续道:“姨娘若是要问证人的话,我坦言,没有。”
“那你要如何证明……”
“姨娘可以亲自来看看爹爹留下的信。”
不料孙氏才刚出声,贺千妍就不慌不忙地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伸手将白纸黑字给递了过去。
孙氏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须臾过后还是接过了女子手中的信纸。她垂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却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三遍。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瞧不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难不成,这封信还真是出自贺景年之手?!
内心积压的怒火仿佛于这一瞬喷涌而出,孙氏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阴鸷。
对于那个自从她生下儿子后就再没碰过她的夫君,她曾经还抱有幻想,觉得那只是他一时愧对于他的正妻,抑或畏惧其长公主的地位,故而不敢与她太过亲密。但当现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消磨了她的期待,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将她纳为妾室的夫君,根本就只是为了她腹中的骨肉。
好,好。既然别人待她无情,那就休怪她无义。
渐渐地,她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学会韬光养晦,学会与世无争。她只等那个病怏怏的骊珠长公主一命呼呜,只等她的儿子贺伯封快快长大,只等那个不愿正眼看她的男人日渐老去——待到那一日,她必将带着她的独子,取而代之!
可谁人能料,天不遂人愿!这个贺景年,这个误了她半辈子的男人,竟然连她最后的一点期待都给粉碎了!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妇人心中翻涌的滔天怨怒,贺千妍兴许无从得知,但其眼中不由流露的恨意,她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早就猜到,孙氏不会服气,甚至马上就会想到,是她暗中动了手脚。但是,她并不害怕,因为父亲临去前的确是给她留了一封信,只不过被她调了包而已。更重要的是,她儿时因敬爱爹爹而自小模仿其笔迹的秘密,只有已故的娘亲知晓,所以就算孙氏母子再如何怀疑,他们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更抓不住她分毫的把柄。
“姨娘看完了吗?若是看完了,还请姨娘把爹爹的遗书还给我。”语毕,贺千妍便从容不迫地伸出一只手,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笑意,让人瞧不出丁点儿破绽。
孙氏气得几乎心肝儿都在发颤。
好一个贺景年!好一个贺千妍!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她会叫这个丫头再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