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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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细思极恐
山路,看近行远。
萧劲自贺千妍那一句“陪我一道”后只微微愣了愣,就一路无话地随她走了。
从半山腰行至山顶,又从至高处不徐不疾地回到山中,两人起初是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到后来则是有其中一个累得吱不出声来了。
作为经常在外头跑又有武艺傍身的男子,萧劲自然不会是气喘吁吁的那一个。是以,他颇觉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脚程越来越慢的贺千妍,问她要不要先坐下来歇一歇,再去同她的车夫会合。
腿软无力的女子一边喘着气,一边默默地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她还是在快要出山的时候,因体力不支而不得不寻了个地儿,坐了一会儿。
于是,萧劲站着,她坐着,活像是有个尽心尽力的侍卫正守着自个儿的主子。贺千妍无意间抬眼瞧了瞧耐心候在她身边的男子,因他平静中掺着认真的神情而抿了唇。
“谢谢你今天陪我……”
萧劲回过神来看她,却只从上方瞧见了她黑乎乎的发丛。
“还有昨晚上的箫声。”
紧随其后的一句话让萧劲不禁愣了愣,刚要抬手不好意思地挠一挠后脑勺,他就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是我吹的?”
“……”险些一不留神露了陷,贺千妍不由得心头一紧,却又很快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他,“我听出来的,不行吗?”
这也可以?
萧劲歪了歪嘴,半信半疑地与她对视。
“谁会这么巧,在那个时辰,吹那样的曲子?”所幸贺千妍随即就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视线,口中不慌不忙地作出补充,让萧劲忽生恍然大悟之感。
也对,昨儿个夜里的箫曲,确实是他特地为她吹奏的。因为他了解她遇事喜欢硬撑的性子,也知道这次的事件对她的打击委实不小,所以,他希望借由他的箫声助她发泄出来,别让她憋在心里,给憋坏了。
思及此,萧劲也就适时地收起了不必要的狐疑,转而一本正经地询问:“那你……好些了吗?”
难得小心翼翼又温柔体贴的口吻,让贺千妍忽然有些不自在。
“多大的事儿呀?不就是个男人吗?我贺千妍还不至于被这种事情打垮。”
她抬高了下巴,睁大了眼睛,不服输地说着,令闻者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走,我送你下山。”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去了客栈,一个回了贺府。
当天下午,被李慕则气了个半死的李家夫妇亲自登门道歉。贺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又念在两家素来交好的份上,算是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们。不过,这跟来人厚着脸皮要贺千妍再考虑考虑,就是两码事了。
“伯父伯母,千妍无缘当李家的儿媳,还请二位今后莫要再提及此事,以免再伤两家的和气。”
说这话的时候,贺千妍面无涟漪、喜怒难辨,可语气里隐约透着的决意与冷意,李家夫妇不可能听不出来,他们悻悻地干笑了两声,也只好先行作罢了。
送走了叫彼此都觉尴尬的客人,亲身出来迎客的贺府当家却没有马上回屋歇着,他愁眉不展地盯着女儿径自欲走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张嘴叫住了她。
可是,他又不晓得要如何安慰她,是以只动了动唇,就不知所措地僵在了椅子上。
“爹爹不用多虑,该想通的,女儿已经想通了。”好在背对着他的女子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这就不咸不淡地发了话,“爹爹回房歇息吧,这几日忙里忙外,你也累了。”
贺景年目送女儿不紧不慢地往屋外走,终究是沉默以对。
没几天,贺、李两家取消婚事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认为定是李家的儿子在外头寻欢作乐,结果被人姑娘家找上门来了,还在成亲当日拦了正主的花轿,闹得满城皆知,而贺家千金好歹也是堂堂郡主,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忍气吞声地嫁了;有的则觉得这贺家大小姐也太矫情了些,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何况这事儿是真是假还没个准,她就这样拂了太后娘娘的好意,主动把姻缘给断了,想来将来就是嫁了旁人,也八成是个悍妻。
一时间,这桩被半路搅黄了的亲事,几乎成了大家伙儿茶余饭后的消遣,身为当事人双方,贺、李两家的面子上自然是不太好过。尤其是作为朝廷命官的李家老爷,因为自知理亏,头几日里,连上个朝,他都是灰头土脸的。而整场风波里唯一看起来不受影响的,反倒是贺千妍这个曾几何时的新娘子了。
但是,她不叫屈,绿袖替自个儿主子委屈啊。做错事的明明是李公子,凭什么她家小姐要遭人猜疑、受人指摘,弄得好像是小姐犯了错似的?!
鉴于绿袖忍不住绷起了一张脸,她这不满的情绪没多久就被贺千妍察觉了。哭笑不得的女子反过来劝了少女好半天,才勉强叫其平复了心中义愤,不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贺千妍觉得,公道自在人心,事实摆在那里,她身正不怕影子歪,当然不会畏惧那些不成气候的非议。
思及此,她冷不丁记起了,上一辈子的自己似乎也是如此,还为此吃了很大的亏。但是,苍天有眼,世易时移,这一次,是李慕则与那舒婉犯下的苟且之事被人揭穿,而她则变成了真正的苦主。
只是,她误认了一辈子的夫啊……他的心终究是不在她身上。
实际上,这些日子,贺千妍也冷静下来,仔细地回忆过了,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李慕则都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二字。兴许在他的眼里,她的的确确就仅仅是个青梅竹马,或者,是他听从父母之命——为攀上皇亲而被迫亲近的垫脚石吧。
而她,想当然地认为这便是男女之情了,傻乎乎地以为,他就是会与她厮守一生的爱人。
其实,在这场充满了误会与无奈的闹剧里,错的,又何止是他?
想着想着就禁不住凄凉一笑,贺千妍忽而意识到,从今往后,自己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诚然,既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嫁与李慕则为妻,她前世里在李家遭遇的一切,大约就不会重演。那么,她还要不要找出当时害她一尸两命的凶手?要不要为自己和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讨回血债?
去年春日那满腔的愤怒和怨恨,似是在这风波不断的几百日里渐渐淡去,又好像因为这一次的变故而变得莫名可笑,这一时半会儿的,贺千妍还真有些寻不清方向了。
只不过,一想到上辈子害死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那个继母,她又觉得,饶是她与李家再无瓜葛了,孙氏也还是有可能会动手。
凝神思索着,贺千妍却倏尔一愣。
慢着……李慕则自年少时就认得舒婉的事,是两世里都已既成的事实,既然这一世里他们俩勾搭成奸,那么上一世……上一世,他们也完全有可能背着她……
顺藤摸瓜地想到了一种叫人心惊的可能性,贺千妍不能不认识到,事情,恐怕未必是她先前所猜测的那般简单。
她的敌人——她假想中的敌人,兴许远远不止孙氏一个?!
会吗?会吗?!那虽待她并无真情实意却也还算客气、热络的李家夫妇,甚至……甚至那个同她两小无猜的男子,会联合孙氏……夺了她的性命吗?
脑中思绪流转,弹指间,女子满心的哀伤变作了周身的战栗。
可是,这种眼下仅限于猜想的事情,她要如何求证,又该向谁求证?还是说……她应该索性放手?
不,不可能,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说,上一世的她还留存着几分天真,这辈子,她已经不会也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是了,只要潜在的敌人还存着这份心,他们就随时有可能出手,威胁到她以及她身边的人。
所以,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没法就这样放松警惕,试图以一己之力为前世里的恩怨画上休止符。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独自坐在房里的女子越想越觉复杂,渐渐地,倒把整件事的源头给抛在脑后了。
然而,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往往都会与另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日,起了心思的贺千妍照旧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凝眉沉思,父亲贺景年以及长嫂宁榕分别来探过她两次,都以为她这是受了情伤故而心生郁结,生怕她在屋子里闷出病来,就暗地里嘱咐绿袖将她家主子往街上带。
绿袖也早有这想法,老爷和少奶奶皆如是提议,简直是同她不谋而合——她这便攒足了底气,软磨硬泡地拉着女子往外走。
“小姐——你这样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外面那些嚼舌根的知道了,还以为你一蹶不振了呢!”
原本正在自顾自地思忖着,听了这话,贺千妍总算是回过神来,不咸不淡地看了少女两眼。
“小——姐——”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我出去就是了。”
见女子突然就开口妥协,喜出望外的绿袖忙不迭跑去打点了。
于是,两刻种的工夫后,一主一仆走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后者一个劲儿地拉着前者去瞧些好吃的、好玩的,还费尽心力逗自个儿的主子开心,仿佛就怕她家小姐不肯给个笑脸。
跟了自己几年的丫鬟如此关心、如此卖力,贺千妍当然不可能视若无睹,她虽然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究竟是在愁些什么,但至少可以对其展露笑颜,好让对方放宽心。
这么想着,贺千妍亲自替绿袖挑了对耳环,付了银两就将东西塞进了少女的怀里。绿袖明白自家小姐的好意,见小姐对她笑得童叟无欺,她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两人相视而笑着,却不料一只脏兮兮的手正从她们的身后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