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18.当断则断
整整三个月,从夏末到秋末,贺千妍每个月都会被请去闲郡王府至少一次。每回把她请过去的时候,连忱白都只是邀她鉴赏字画或者品茗下棋,就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一般,也没瞧见他有多么热络地招待她,倒是次次都屁颠屁颠跟去的萧劲总也不忘在他俩跟前活跃气氛——于是,便形成了他们仨一个从容有礼、一个一头雾水、再一个瞎起劲的诡异画面。
毋庸置疑,被多次请去做客却又不见双方关系变得亲密的贺千妍,就是那个不明就里的。
可是,每次她就此事向萧劲提出疑问的时候,对方总是打着哈哈蒙混过关,直到九月下旬的这一天,百思不得其解的贺千妍终于忍无可忍。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微微颠簸的马车上,女子拧着那双柳叶似的细眉,面色不霁地打量着依旧嬉皮笑脸的男子,“我看得出来,闲郡王并不是那么欢迎我们登门打扰,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逼得他不得不耐心相迎?”
“咦?人家请你来做客,自然是愿意招待你,这跟我有何干系?”一张油得发腻却又硬如铁石的嘴依旧被萧劲管得牢牢的,显然,他并不打算向提问者透露半点儿兴许有兴许没有的意图。
眼见男子双手一摊,整一个事不关己的态度,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的女子只得翻着白眼吐了口气。
罢,既然他不肯说,那就只能由她“亲自动手”了。
二十天后,贺千妍又一次收到了来自闲郡王府的邀约。她随即以身子不爽为托词,命绿袖出面婉拒。连忱白没有勉强,只待十天半个月后,再度发出了邀请。
可惜,贺千妍业已下定决心要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往来,是以,她毫不迟疑地以类似的理由谢绝了。
如此一来,连忱白自是意识到了什么,大半个月都未有差人来邀,反倒是声称“与我无关”的萧劲皇帝不急太监急,风风火火地找上了贺千妍。
“你干吗不去?”
“我干吗要去?”
女子简洁明了的反问和泰然自若的神情,直接叫萧劲张嘴语塞。幸亏他又立马缓过劲儿来,一屁股坐到了女子的身侧。
“人家诚心相邀,你怎么能拒之门外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翻阅古籍的贺千妍,忍不住流露了几分急色。
“我看是你诚心捣鬼,害得人家不得不‘诚心相邀’吧?”奈何女子闻言只不紧不慢地注目于他,凉凉地打量了他几眼,就继续看她的书去了。
“我……怎么是我捣的鬼了?你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闲郡王是个不喜欢跟人多话的男子吧?可他这样一个喜好清净的人,却能三番五次地请你去家中做客,那不正说明了,他对你还是挺有……”萧劲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将剩下的四个字愣是吞了回去,迅速换成了另一种说法,“他对你还是挺欣赏的吗?”
贺千妍放下书册,抬起眼帘皱起眉头,一动不动地瞧着目不斜视的萧劲。
他这一番说辞落在旁人耳中,或许还几分道理,可她亲身与另一位当事人相处过,实在是没有感受到男子口中的“欣赏”——连忱白对她,充其量也就是客气、不讨厌罢了。
当然,眼下连忱白的态度不是关键,叫她抓不着头绪的是,萧劲缘何如此热衷于将她往郡王府里赶?好像巴不得看到她跟连忱白处得热火朝天,整日粘在一起一般,简直就是莫名……
思及此,女子不由蓦地一愣。偏巧这个时候,见她不以为然的萧劲还不死心地张开了嘴。
“你看看啊,这个闲郡王呢,清俊风雅,沉着稳重,见多识广,不喜是非,虽说名气反倒不如你这个郡主响亮,家底似乎也不及你们贺家,但你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是不是?”萧劲掰着手指头替贺千妍逐一列举,期间还不忘偷偷端量她的脸色,“所以嘛……你们……你们两个多多熟悉,深入了解,指不定……”
听闻至此,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不可能对其言语中透露的企图毫无察觉了——贺千妍蹙眉打断了逐渐有些底气不足的男子,心下似是有什么线索就要接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目相接,电光石火,萧劲微张着嘴,终是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豁出去道:“算了,我实话跟你说吧。”
贺千妍鬼使神差地心头一紧。
“我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死寂。
足足怔了好一会儿的贺千妍遽然回过神来,顿时只想送给萧劲两个字:有病!
实际上,这回她是当真按捺不住内心所想,情不自禁地把这俩字给说了出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怎么想都无法理解对方如此荒诞的念头,贺千妍甚至不自觉地从椅背上直起了上身,双目圆睁了,瞪视着被她斥责的男子。
“真的,我觉得,他比你那个青梅竹马要好,你考虑一下呗?”谁知萧劲非但不知收敛,还煞有其事地拿李慕则跟连忱白比较,这令贺千妍深觉荒唐之余,又被戳了心窝。
他是谁?又懂什么?凭什么说慕则不好?真是……
气得都不晓得该如何发作的女子抿着唇从座椅上霍然起身,面带愠怒地俯视着在她看来不仅脑袋有坑而且还很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许是她这罕见的怒意镇住了天马行空的男子,令其只仰着头与她对视,没敢再多说半句。
是以,贺千妍得以很快沉下脸来,冷冷道:“萧公子,你只是替我爹看病的大夫,我对你以礼相待,不代表你就可以插手我的私事。这一点,请你无论何时都好好记着。”
语毕,她只面色阴冷地看了萧劲一眼,目睹了他脸上昙花一现的僵硬,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自个儿的屋子。
打这天起,萧劲没再在她面前提及连忱白和李慕则中的任何一个,而那个大约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闲郡王,也再未派人上门邀约。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他们未曾相识之前的模样。只不过,叫贺千妍略觉纳闷的是,耳根子分明清净了许多,也不用再动辄看到萧劲那张没个正经的笑脸,可她的心里头,却渐渐有些不是滋味。
此等犹如故友间拌了嘴的感受……不,不可能是这样的,她可从来没有把他当朋友,从小到大,她也未尝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所以,这不过是她的错觉——是他们令彼此不愉快而造成的错觉吧。
诚然,她可没工夫在这种琐事上花心思。毕竟,她把萧劲留在府中的初衷,乃是为了引出前世里害了她的凶手,可如今半年都过去了,李慕则和李家夫妇刚巧也回来了,她却一直没能“引蛇出洞”。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是她有幸重活一世,活得怠慢了,居然让上辈子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因眼前平静的生活而日渐麻痹。再这样下去,可不得下一剂猛药,才能让自个儿警醒过来?
猛然间发觉自己竟已有所松懈,贺千妍忙不迭抛开了那些有的没的,投身于新的行动之中。
是了,守株待兔并非良策——她都已经按兵不动了六个月了,也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心下拟定了几个计划,贺千妍借着刚好得了几匹上好的丝绸又或是两株千年人参的由头,不动声色地带上礼物,几次前去拜访李家夫妇。可惜,她并没能如愿从他二人的言谈中揪出分毫的蛛丝马迹,就好像他们仍是上一世她刚过门时那对她颇为满意的公婆,仍是打小就看着她长大的世交长辈。而在自家通过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她也没有察觉出孙氏与贺伯封的丝毫异常,仅仅是一如既往地感受着彼此间的隔阂。
这就奇怪了,前一世,孙氏及李家二老是唯一直接同她含冤而死有所关联的三个人,他们一个把“与人苟合”的她赶出了婆家,一个作为“丢了脸”的娘家人接手了她,然后碍于所谓的“公道”和“脸面”,强行往她嘴里灌下了打胎的药,却不料这药药性过猛而她的身子又恰好太虚,以至于害她流产不说,连她的命都给赔了进去。
思量至此,独自一人在屋中静坐的女子忽而心尖一颤。
且慢……药性过猛和身体太虚,是当时一阵混乱中她依稀听到的,也是她因剧痛而无力思考这才想当然相信的,却未必是童叟无欺的事实啊!?
忽觉茅塞顿开的女子惊得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拧紧了眉毛细细思索起来。她没有忘记那一日她痛苦到放下身段,去向贺伯封求救的时候,却只收到了他的冷眼旁观,也没有忘记闻讯赶来的宁榕苦苦哀求,却只促使孙氏母子命人将“病重糊涂”的少夫人“送回房里”,更没有忘记在她意识远去前,孙氏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不对!她是在笑,她是在笑?!笑她终于要将眼中钉处之而后快,笑她的儿子终于要成为贺家仅存的独苗,笑她孙氏终于可以在夫君的元妻、女儿和他本人都因故离世后,成为贺府名副其实的当家人!?
所以……所以那药……那药!那药莫非不是意外?而是早就为她贺千妍准备好的……一碗穿肠毒(和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