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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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献人
“父皇母后恕罪, ”就在我们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的时候,昭阳已经从舞池那里移步到了我们面前,娇声道, “儿臣知道自己舞技尚浅, 父皇母后和各位宗亲又是什么都见过的, 所以, 只好朝二舅舅那里借了人来搭救。谁承想, 儿臣自己临阵磨枪也没办法,只好想出这么个‘偷梁换柱'的法子来,父皇母后别怪罪。”
借人?我立刻看向了祖寿, 谁知他到底是借人还是献人!只见元昶笑着和女儿说不打紧,接着又吩咐将那个舞娘叫进来。
我的心中泛起一阵不安, 祖寿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来教导昭阳跳舞?昭阳以前是不屑于学舞的啊!祖寿到底要做什么?这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 还是……瑞儿的主意?
我挨个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祖寿, 瑞儿,元昶,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让人无法确信的喜悦,淡淡的喜悦,仿佛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并没有我猜测的那么复杂,只不过是昭阳的一个小伎俩得逞了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我不安地看着那个舞娘越走越近,终于, 她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奴婢白萱, 叩见皇上、皇后娘娘。”她的声音很动听, 如同黄莺出谷一般的婉转。
“白萱?”元昶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继而又问道, “你是太子太傅府上的歌姬?”
“回皇上,”那女子依旧伏在地上, 并不抬头,欲拒还迎的招数,这些女子一向是最为熟稔的,“奴婢是。”
元昶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有些尴尬地不知再问些什么,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尽量装做镇定地问道:“你的舞跳的真不错,不知,是师从何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所跳的舞,是海西传统的欢乐舞。”白萱很有规矩地道,“但相传,此舞是几十年前一位海西绝代佳人无意间改创而成,奴婢也只是幼时跟从海西的姐姐们学来的,并不能记得究竟是哪一位姐姐教导的了。”
元昶听到这女子的回答,脸上不禁浮起了一丝会心的微笑。但我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几十年前的绝代佳人,我想这个女人应该知道是谁改创的这支舞蹈,但却偏偏不说出来。那么,她这话里面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原来如此,这些年,宫里都未曾见过这样的舞蹈了。”终于,元昶脸上挂着回忆一般的笑容,悠悠地道,“今日一见,倒是难得呢。起来吧,不必跪着了。”
“皇上,”祖寿见如此,立刻很有眼力地站了起来,忙道,“既然皇上喜欢,臣愿意将这女子奉入宫中的舞姬班,以娱圣上。”
元昶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就在他刚刚要开口的时候,方才起身的白萱突然略抬了抬头。那一刻,我们看清了她的脸庞。
她很像一个人,一个我曾经无数次从铜镜里看到的人。就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刹那,我的手心竟然微微沁出了汗水。
怎么会这样,我是在看着我自己吗?可为什么眼前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呢?
“既然如此,”惊讶过后,元昶终于恢复了神智,“朕就和你借两天这个白萱,等她在宫中教出几个会跳欢乐舞的女子来,朕在把她还给你,如何?”
“臣惶恐……”祖寿带着谦让的声音响起。当他说完那一大串推辞的话之后,元昶已经恢复了理智,他摆摆手让祖寿不必再说。等到白萱退出殿门,宫中的宴饮又恢复了初始时的热闹。
可当我看到元昶那有如往常般谈笑自若的神情中掺杂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满足与快意时,心里的恐惧与不安更加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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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下。
元昶急促的喘息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的手毫无一丝气力地搭在他的脊背上。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元昶却没有被我的冷淡吓退,依旧是倾尽全力地游走于我的身体上。
我并不是想用冷淡来试探他的真心,毕竟,触怒这个既是丈夫又是皇帝的男人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可是,我忘不了他那在灯烛掩映下的满足和喜悦,我恨他把这种表情留给别的女人。
因为恨,所以,我没办法打叠起百款温柔来迎合他。这么多年了,他的宠爱早已将我那一颗女人的心呵护至极,我有时甚至忘了什么是嫉妒。
然而,再柔软舒适的牢笼,也终究会有被冲破的一天,当意想不到的事实摆在眼前时,我的敏感和不安,会比任何时候都要严重,严重到我无法掩饰。
没错,面对生死与权力的制衡,我都可以泰然处之,装作没事一样。但只有面对眼前这一件事情,我无法假装,更无法违心地迎合他那种别样的快乐。
怎么,是那个女人让你想起了初见时候的我吗?
那么,你现在与之欢好的人,究竟是你脑海中的那个白萱,抑或是十五岁时的玉儿,还是,陪伴了你几十年的妻子?
我无法再深究下去,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也不想确定这个答案。我只是恨,恨他为什么要把我放到这样的处境。
“卿卿……”元昶带着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他轻轻咬在我的脖颈处。我顿时觉得有些恶心,便抬手轻轻将他推开。
“怎么?”元昶眼神迷离地看着我,脸上的急切仍旧是那么明显。
“我……”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的理智仿佛又回了来,我迟疑了一下,有些心虚地低声解释道,“我痒。”
“呵……”元昶轻声一笑,也不作回答,只是又压了过来。这一次,他没有咬住我的脖子,而是直接吻上了我的双唇。
与他唇齿相接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把他从我身上推下去。然而挣扎了许久,我的理智终究是战胜了那一瞬间的冲动。嗓子中仅仅发出了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就彻底屈服在了他的热情中。
但是我能感觉到,当我放弃抵抗的那一刹那,有两股冷而咸涩的液体顺着我的眼角流了下来。
我流泪,是因为在那一刻我告诉我自己,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而是元昶脑海中某个女人的替身。
很奇怪,那一晚尽管我冷然相对,但元昶却很晚都没有睡,他那莫名的热情似乎是总也释放不完的。春宵一梦,他彻底沉浸在这种醉人的欢好中,就连我流了一夜的泪水都没有发现。
翌日。
我们一夜未眠,我挂着虚假的微笑看着元昶起身离去,回头再看那一室的凌乱,竟有些想逃避的冲动。这一次,我没有再违拗自己的心思,立刻抬腿就要往门外走,然而刚刚跨出内殿的门槛,却听太监报说太子来请安了。
我愣在那里,走也不是,退也不是。良久,我竟然倚着门框慢慢地滑坐在地上。芷若见了,忙叫来几个宫娥,一面要扶我起来,一面要去传太医。
其实我真的很想就那样坐着,好好地将自己的眼泪流干——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不是么?可是我也知道,这是勤政殿的内寝宫,我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随时告诉元昶的。于是我任宫女们把我搀扶到了床上,倚着床柱子无声地红了眼圈。
“娘娘,您这是……”芷若焦急地看着我的神情,“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啊,娘娘。”
说话?说什么呢?我木木地看着前面,良久,我才开口,有些沙哑地道:“告诉太子,本宫……今日偶有不适,免去请安……”
“娘娘,要不要传太医?”芷若依旧焦急地跪在我的身边,询问道。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颓然地垂下手,低声道:“不用了,你们……都出去,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那一夜,元昶很晚才过来,他告诉我,江南的水患又起了,事情多,分不开身。
第二夜,他过来了,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就在我身边躺下了。
第三夜,他没有回来。而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白萱,已经成了思妃。
他没有告诉过我这个消息,因为,这件事情,是我亲眼所见的——
在我自己彻夜未眠后的第三个晚上,他没了影子。我猜想他是在勤政殿里忙着江南的水患,于是吩咐下人准备了宵夜,预备给他送过去。
其实,如果我那时候能注意到芷若欲说还休的样子,我或许就能猜出什么了,可是,我没有。那天夜里,我一直挣扎在他那些日子里异乎寻常的热情和他捉摸不定的欢喜中。
于是,我就那样走向了勤政殿的书房,如我所料地,那里面的确是灯火通明。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跨进了书房的门。
真是奇怪,怎么门口连守着的奴才都没有呢?
“好!爱妃再来一曲!”那一声低沉的喝彩声是那么的发自肺腑。就在我跨进门槛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白萱那柔美的舞姿,以及,元昶那熟悉的表情。
我本该退出来,不是么?但是随着元昶的那一声叫好,我从下人手中接过的食盒竟然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爱妃……好亲切的称呼。
可我清楚地记得,永徽元年冬,因云州叛乱,元昶下明旨对后宫进行撙节裁减,自皇后以下,废除四妃封号。自此以后,后宫便是唯我独尊,唯我独宠。
可是今天……我看到那个女子脸上稍显的吃惊,看到元昶脸上少有的尴尬……好吧,既然一切可以如此轻易地退回从前,那么我也只有像这宫城中曾有的皇后一样,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后,而不是……一个女人。
于是,我先定了定神,微笑道:“皇上好兴致,那一声喝彩倒吓了臣妾一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