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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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渐远
“昭阳多久没过来了?”这日里, 刚在坤成宫用完晚膳的元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我道。
“昭阳今儿早上刚过来请过安呢。”我正在吩咐下人准备养胃的清茶,不防被他问得突然, 便有些莫名其妙地答道, “见天儿的过来, 皇上忘了么?”
“哦, ”元昶这才微微低了头, 低声问道,“她精神头儿怎么样?”
我这才反应过来,便有些尴尬地回道:“还好, 这孩子平时都跑惯了的,乍一安静下来, 倒是有些不情愿呢。”
“她不情愿也得情愿。”元昶叹了一口气, 有些心疼却毫不松口地道。
“皇上说的是, ”我连忙附和道,“她这么大的姑娘, 也该收收心了。”
“你以为,朕只是为了这个?”元昶苦笑道,“不过,也算是吧。最近禁卫所的人来说,祜儿最近仿佛开始和他的皇兄弟走得近了——还有那些军中的旧部——三天两头的在府上大宴宾客, 这会子放昭阳过去, 一来她一个大姑娘不方便, 二来, 万一有什么不好, 就她那个没心没肺的做派,一个不好就得把自己给卷进去, 到时候,就是救她都来不及。恰好有这个由头,能把她多拘在宫里几天。”
我听到元昶如此说,心里明白这肯定又是禁卫所来的密奏。看来祜儿倒是像听了我的话,一门心思地过他的亲王日子了,这倒罢了。可是昭阳……想起那天女儿少有的委屈神色和这几天怏怏不乐的神情,我仍旧是有些不放心。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我不禁开口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全,昭阳的性子,唉……”我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女儿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她这些日子不好受,还不是因为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皇上是一番好意,只怕她又不能明白……”
元昶很是疲惫地略微低了低头,有些无奈地道:“朕也想和她说明白,可有些事情,说了,还不如不说……譬如眼下这件事,又如何说得清楚呢?她自小和祜儿走得那么近,现在又要怎么和她说呢?说祜儿可能会利用她,害了她?你觉得,她会相信么?”
我也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叹道:“皇上说的是,终究外朝的事情,不该让她搅和进来……平安是福……可是,打小儿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看她这模样,终究是不忍心。”
元昶听到我如此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于是听得他道:“朕这就去看看,随便说些什么,让她……”
我忙随着他起身,然而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却见珠帘外一个娇小的人影一闪,元昶有些警觉,本能似的一把把我扯在身后,立刻便开口问道:“谁在那儿?”
那珠帘在原地空荡荡的飘了一刻,不一会儿,只见一只娇嫩的小手拨开珠帘,有些犹豫地挪了进来。我早猜到是女儿在那里躲躲闪闪,便不由地笑道:“皇上,是昭阳呢。”
元昶这才放缓了脸色,尽量温和地道:“怎么在那里缩手缩脚的,还不快进来。”
“我,可以进来么?”昭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元昶与我对看了一眼,我看到他的脸上不禁涌上了一些心疼和愧疚之色,于是自己便赶紧出来打圆场道:“见天儿的往母后这里跑,怎么又这么小心起来?过来吧,孩子。”
昭阳这才微微垂着头,轻咬着嘴唇挪到我身边。她也不去看元昶,只是拉着我的手,可怜巴巴地问道:“母后,你今晚能陪陪我吗?”
“怎么?”我笑道,“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害怕?”
昭阳猛地摇了摇头,轻声哭道:“我不舒服么。”
“怎么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了?”元昶比我还着急两分,忙俯下身子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手疼!”昭阳见躲不过去了,便撅着嘴含着眼泪和元昶抱怨道,“抄书都抄了十几天了么,手指头都磨出血了。”
我急忙牵起女儿的右手,果然,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出现了几小块红红的磨伤。不过这倒怪了,瑞儿他们哥儿三个都是从小读书习字的,也没见谁把手磨成这样,尤其是瑞儿,他小时候的饮食起居,我几乎是亲力亲为的,怎么会因为练字把手给磨破了呢。
“你啊,”我想到这里,不由地心疼地嗔道,“是不是笔不合适啊,怎么写写字还能出个事故,真是不让人省心。”说着,我忙从屋中的小柜子里面取出了常用的几样药膏,帮她细细地敷在伤口上。昭阳含着眼泪任我摆布,既不和我多说什么,也不理会元昶在一旁关切的眼神。
“得了,”我帮女儿把药涂好,柔声安慰道,“这药管用得很,涂上一会儿便不痛了。今儿晚上不要写了,好好歇着,嗯?”
“我要母后陪我。”昭阳不依,一口咬定要我陪在身边。
“好了,”终于,一直被昭阳晾在一旁的元昶总算开了口,“女则抄完了么?”
“没有。”昭阳一扭身子,噙着眼泪不满地答道。
“剩下的不用抄了,”元昶缓缓走过来,像是安慰道,“听你母后的话,早点回去歇着。”
昭阳不吭声,只是扭过脸去不看元昶,眼泪却越发地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下来。我是既着急又心疼,便忙问道:“好好儿的,又怎么了?没听你父皇说么,剩下的都不用抄了,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就是欺负我嘛!”昭阳委屈地扑在我怀里哭着,断断续续地道,“手……手都成这样了……才说不用……母后……”
昭阳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表现让我越来越无可奈何了,果然是小时候惯得她,这事情要是换了她的三个哥哥,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元昶面前这么没规矩。元昶也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怀中的女儿,哄也不是骂也不是地尴尬地站在一旁。
“好了好了,”我一面轻轻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帮她顺气,一面柔声劝道,“瞧你,越大越说不得你了。什么叫欺负你?谁欺负你了,嗯?你父皇难道不是为你好?从小到大,什么事情不是顺着你。就算你做了再出格的事情,你父皇说过什么没有?前些日子让你抄书,还不是因为你不懂规矩……”
“那以前为什么不说,”昭阳哭是哭给我听的,但话却是说给元昶听的,“以前又没告诉过我,为什么那天突然就变了脸,理都不理我一下!”
“以前不懂规矩,现在教给你也不晚。”我听女儿的话越来越放肆了,声音中也不由地带出了几分强硬,“昭阳,你父皇对你千日好你都不记得,就因为那天无意中冷落了你,你就这样子,这说得过去么,啊?”
“不是无意的!”昭阳哭闹道,“父皇明明就是故意的,要不为什么也把母后叫走!”
“那你呢?”我立刻反问道,“你那天不也是连个礼都不行,拔腿就从母后身边走了?昭阳,自打你出生以来,你父皇还不是什么时候都为你想着,再累再困。一见了你都要强作笑脸。可你呢,一点不顺心就开始哭闹。说起来也是快成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呢。”
“母后连你也不帮我!”昭阳哭着就离开了我的怀中,转身就要往外跑。元昶这次可是在一旁站不住了,连忙上前两步拉住了要出去的女儿,甚是无奈地道:“你又来了,一哭就要往外跑,让下人见了,不觉得丢人啊!”
“我不管我不管!”昭阳任性地哭道,“父皇母后都不疼我,我还怕谁笑话!”
元昶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只是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昭阳起先还挣扎了两下,最终却在元昶的安抚下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哭声也由大变小。末了,元昶掏出帕子帮女儿擦了擦眼睛,柔声安慰道:“看你,父皇罚你抄些东西,就委屈得这样,嗯?”
昭阳眼泪汪汪地别过头去,但嘴里却不忘嘟囔道:“那我的手都伤了。”
我猜元昶大概知道女儿已经没事了,只见他笑了一笑,对女儿道:“那,下次不抄女则了,改抄女诫,如何?”
昭阳却把元昶的玩笑话当了真,“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元昶看到女儿的样子,倒自先笑出了声,一边像抱小孩子一样抱起了昭阳,一边朝芙蓉馆走去。我刚要上前两步跟上去,却见元昶对我摆了摆手。我明白了元昶的意思,于是会意地一笑,留在了原地。
“你还没歇下?”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元昶终于回来了。
“皇上还没过来,臣妾怎么好先歇着。”我笑道,“怎么,昭阳睡了?”
“睡倒没睡,”元昶仍旧是无奈地笑道,“不过总算不再哭哭啼啼的了。唉,朕这个女儿,要是有朕的皇后一半省心,那朕就谢天谢地了。”
“说女儿,又扯上臣妾做什么?”我故作不满地笑道,“当年臣妾可是说过,公主的管教,皇上不许插手。谁让皇上心疼女儿,现在管也管了,怎么又赖臣妾?”
“你也越发没规矩了,”元昶说着,一把环住我的腰,坏笑道,“不过你还别说,昭阳哭鼻子的样子,和你当年一模一样,让人一看就心疼。”
我被他说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便攀住他的脑袋,用头轻轻顶了一下,笑道:“皇上是夸臣妾呢,还是怨臣妾呢?”
元昶笑着不再说话,只是从我身后紧紧地抱着我,轻轻地咬着我的脖颈。我以为他又要行鱼水之欢,于是便微微别过头去,轻轻地吻着他的头顶。然而不一刻,却感觉他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有些闷的声音从元昶的脑袋下面传了出来——
“听昭阳说,祖辉这一阵子身子似是不大好呢。”
“是么?”我挣扎着从迷乱中醒过神儿来。
“说不清,祜儿府上的宴饮,他是必去的,”元昶道,“可这几日,兵部的差事,他却越发懈怠了。你说,要不要找个太医去瞧瞧?”
“若是身子真的不好,他府里会有人说的,”我顿了一顿,想到祜儿的事情,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况且都这个岁数了,有个小病小灾也不足为怪……而且他府上也有郎中,等真要不成了,自然会有家人报上来的。”
“唔。”元昶闷闷地哼了一声,又开始轻轻咬着我的脖颈。我也低下头去,渐渐地与他一起沉迷在这种温情的迷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