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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28.言好

书名:最相思 作者:炎上 字数:4072 更新时间:2024-10-10 22:37:55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将我猛然惊醒。微微睁开眼,听到帘外潺潺的雨声,不禁感到一阵淡淡的寒气,继而又觉得眼前的明黄色灼得我眼睛不甚舒服。这是哪里呢?仿佛不是坤成宫啊。我张开嘴想喊人,却发觉嘴里面嘶哑干涩地异常难受。按着胸口歇了歇,我尽力喊出了声——“来人……”

很快,帐子被轻轻掀开,芷若的脸庞探了进来,只见她一脸喜色地道:“娘娘,您醒了,您要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张口回答,只听得外面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越来越重,里面夹杂着下人们喜悦的声音“醒了,娘娘醒了,快告诉皇上!”。

片刻,一股我熟悉的兰草香传进了内室,元昶身着燕居服的身影出现在了床边。我用力细看,见他仿佛也憔悴了些似的,不过他的精神倒好,两只眼睛也都是熠熠有神的。

“去拿水,快!”元昶见到我微微张口,忙命下人去取水,看来,仍是他了解我。

须臾,一个盛着水的碗儿便被端了来,元昶亲身接过,俯下身子要喂我。我见状,便要支撑着起身,孰料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脑袋上下一晃,便是眼前闪过一片星星。

“哎,躺好!”元昶忙亲身过来抱住了我,将我环在怀里,这才把水一点一点地送入我的口中。

喝下了些水,我觉得甚至仿佛又清醒了些,想开口问,却又不知要问什么。于是我有些没头脑地问道:“我怎么了?”

“累的,”元昶柔声答道,“太医说,你是急火攻心,肝脾不和。上次小产还没彻底养好,需要好生将息。”

我听了这话,觉得心里有些沉。可却又不好再往下深究,便岔开道:“这是哪儿啊?”

“勤政殿,怎么,你忘了么?”

勤政殿?!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他理政的地方么,不,我不能在这里。

“皇上……”我轻轻呢喃着,挣扎着要下床。

“玉儿,你做什么?”

“臣妾回坤成宫,臣妾,臣妾不能呆在这里,有辱皇上清誉……”我尽量使劲推开他,可终究是在病中,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

“玉儿,不,你听朕说,没事的,夫妻帝后一体,纵使是言官,也不能说三道四。”他边说边把我抱得更紧。

夫妻帝后一体?既然是一体,为什么又要在这里宠幸林岑梅?!我即便再贤惠,也没贤惠到和别的女人共床的地步!

“让我走,”我凄凄地道,“我不属于这。这里,已经有人了,让我走……”

“不!”元昶的胸膛剧烈地一上一下,他几乎是把我揉进了怀中,“玉儿,别走,求……求你别走,朕,朕……离不开你……朕没有爱过她,即便是行云雨之事,朕一闭上眼,脑子里也全是你。你别走,别抛下朕……”

“别说了!”我有些上不来气,谁愿意听他讲这些和别的女人的床第之事,“咳,咳咳,”我咳嗽了几声,冷然道,“是皇上不要臣妾,臣妾上对得起皇上的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大齐国的黎民苍生,我,我,咳咳咳咳……”言语间,一阵更猛烈的咳嗽起了来。

“是是是,”元昶一迭声地答应着,一面为我拍着脊背顺气,“是,是朕误了。玉儿,你,你不要走开,朕离不开你。你不知道,你昏睡了着些许时候,这三天里,朕是怎么熬过来的,江南的水患,云州的骚动,朕什么也听不下去,朕……”

说着,他将头埋在我的肩头。我感到肩头一阵湿润——他哭了!

我喜忧参半地闭上眼,我还能怎么样呢,爱也好,不爱也罢;为了儿子也好,为了海西也罢。身为九五之尊,他都已经是这样了,我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于是我颤颤地捏住他的衣襟,轻轻道:“我懂了,我不走,不走,我一辈子都陪着你,我们是……心脉相通的,不是么?”

“是!”元昶竟然像孩子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地道,“不管发生什么,朕,仍会像从前一样,一定护你周全。”

我有些疲惫地合上眼睛,半真半假地喃喃道:“我相信你。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但元昶却是相信了,将我紧紧地揽进怀中,有些疯狂地吻着我的脸颊……突然,我身上一凛,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解开了的我的亵衣。

好吧,既然是夫妻帝后一体……我有些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强打起些精神……元昶,但愿我们真的是再也不要分开了。

垂绣幔,掩云屏。□□好之后,我们再次言归于好。然而,我却觉得,纵使笑脸相对,我们,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远的不说,就说眼下——林岑梅晋升美人,连个新的居所都不曾有,仍是居住在南苑。于情于理,我也不能视而不见,遂依惯例上书元昶,为新晋的美人移宫。

元昶很快便有了答复——准。

我五味杂陈地看着手中的回旨。准?不是说不与异女生子么?终究是帝王的心思,我又如何能摸得准呢?!于此,我只能勉强收起了难过,亲自为林岑梅选定了距离勤政殿有些距离的麟趾宫。

但不知为什么,元昶对麟趾宫并无多大兴趣,林岑梅搬过去之后,元昶依旧是夜夜宿在我这里。然而,迁宫的事情还是给了林岑梅一个错误的暗示,她在后宫开始变的有些骄矜起来。一日雨后,为我请平安脉的太医诊出了我的喜脉,元昶大喜,遂携我去御花园小憩,可巧,嫣然亭附近,碰到了林岑梅。

“奴婢叩见皇上,皇后娘娘。”林岑梅盈盈下拜,“臣妾不知皇上和娘娘在此,多有惊扰,望皇上恕罪。”

“嗯。”元昶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算作回答,转脸与我道,“今日梓童可有兴致抚琴?”

“臣妾不敢班门弄斧。”我轻笑道,“不过……”

正说着,小路那头传来一阵,孩子欢愉的笑声,片刻,一个小小的女孩咯咯笑着,从花丛中跑了过来,一双小脚只向前跑,不曾停下,差点就和我撞了个满怀。

“怎么回事?”元昶喝道,倒是他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到了一边,那孩子一个没扑住,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皇上……”我们抬眼望小路那头望去,只见慕瑾月怯怯地从小路那面挪了过来,膝行至我们跟前,叩头道,“奴婢该死,不曾管教好孩子,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孩子?那个孩子,是元昶的女儿么?我看着那个脸上沾着泥土的孩子半伏在地上怯怯地看着我们,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按宗法道理,她应该也算是我的女儿,可偏偏,她的亲娘就是害死昭华的元凶。

“玉儿,你可怎么样,身子不要紧罢?”元昶没有理会地上的一大一小,只顾着关心我的好歹。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刚想摇头说不碍事。孰料一直在我们身后的林岑梅倒是先开了口,阴阳怪气儿地道:“哟,慕妹妹怎么也不小心些,娘娘肚子里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龙种,要是让这丫头撞坏了,谁能担戴得起呢?”

按道理,慕瑾月侍寝在先,林岑梅是没有道理唤她做“妹妹”的;况且,即便是元昶没有明白地承认慕瑾月的孩子,太后可是一心一意认可的,这是不是货真价实,仿佛也不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能妄加评论的。

元昶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后宫的事情,男人向来难分辨,我见状,便握了握元昶扶着我的手,冷然道:“林美人,皇上好像还没说要你起来吧,尊卑有序的规矩,林美人别忘了!”

林岑梅本是一脸的忿忿然,听了我的话,她更加地不服气,梗着脖子站在了那里。我心下觉得好笑,跟我使脾气,真不知自己是几斤几两。结果没等我开口,元昶倒先发了话:“林岑梅,皇后的话你没听见么?”

林氏心有不甘地望了元昶一眼,这才跪下道:“奴婢只是……”

我不理会她没说完的话,只是会意地对元昶笑了一笑,便转脸对慕瑾月和声道:“好了,慕良人带着孩子回去吧,一会儿叫太医给孩子看看,别伤着哪里。至于你,”我这才扭头看着地上的林岑梅,“皇上,您的意思呢?”

元昶冷眼瞧了她一会子,林岑梅抬起头,心有不甘地望着我们。

“依朕说,”元昶冷笑道,“你就回麟趾宫好好待着。明天召尚仪女官去麟趾宫,给你讲讲规矩。皇后说得对,尊卑有序,你不要忘了!”

说罢,便有下人带走了林岑梅。元昶也不作理会,只是扶着我上了嫣然亭。

“小孩子心性。”元昶看着走远的林岑梅,低声摇头道,“玉儿你有身孕,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这话我却左右觉得不舒服,然而思前想后却不知如何回答,便只得干笑几声敷衍过去。远处,一个太监正飞跑着过了来。

“皇上,”我有些担心地握住他的手道,“你瞧那边……”

果然,不多时分,顺喜便气喘吁吁地过来回奏道:“皇上,甄大人有急奏。”说着,他从手中拿出了一个有些损毁的蜡丸——那是禁卫所的密奏专折。

元昶小心地扶我坐稳,便匆匆地打开了蜡丸。大致看了几眼后,脸上流露出凝重却不解的神色。

“怎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勤政殿!”元昶将蜡丸里的纸条递给我,低声吩咐道,“来人,扶好皇后。”

我低头看那个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一句含义不明的话——臣所查并测,永徽七年之事,大有疑矣,唯上圣裁。

狂风平地起波澜,这句话用来形容这些日子最为合适,方才在御花园里还是清朗无风,转眼又成了狂风大作。我轻轻推开勤政殿的侧门,忽起的冷风夹着少许水汽飕地冲了进去,仿佛比我还要焦急些。我不由地拽紧了裙裾,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儿。尽管门只是开了一条缝,但呼啸进来的狂风,还是将这一屋子的奏折吹得更加七零八落。

“这个甄铨,他究竟想说什么!”元昶气急败坏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不知是今日风大还是元昶的脾气大,书房里的地上桌上,全都扔满了永徽七年的奏章。

“皇上何不叫甄铨进宫,问个清楚?”方才元昶自己心急火燎地先回了勤政殿,我这才把者腰身赶了过来,轻轻问道。

“他死了,”元昶阴郁地解释道,“朕刚接到密奏,转眼还没让禁卫所传人,甄家就说甄铨暴亡了。”

“这……”我吃惊地看着他。

“没错,”元昶有些泄气地道,“这不是巧合。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事……”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好歹还留了一句话,皇上莫急,慢慢查访,总有头绪的。”说着,便弯下腰帮他收拾这一地的奏章。

然而,我的手指划过一份奏章的尾页,拾起时,余光不经意地瞥到——臣御封荣郡王谨进。

御封荣郡王……荣……草木盛?

……别的且不说,就是那一句‘奇有玉’,便一定是一个字谜……等等,他是……

仿佛一道灵光划过我的眼前,我猛地抬头,颤抖着将那份奏折交给了元昶。

“是他……”我几乎是肯定地喃喃道,“是他,我怎么忘了他的名字……元琦……”

元昶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一行小字,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显然,他也是从未注意过这些的——现如今大臣们的奏章都有专门的屉阁分门别类地盛放,再加上皇亲们的奏章是要避讳的,所以,尾页上的署名谁都不甚留心。片刻,元昶仿佛得了什么宝贝,突然大笑道:“老八啊老八,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窗外渐渐响起了闷雷,我有些疲惫地抬头向外看了看,又有一场大风雨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