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表里割裂这样的事，谁做得都不如天帝。

“天帝陛下，您领着这群蝼蚁还要负隅顽抗到多时？您要玩‘誓死扞卫’的戏码，我却再没有这个耐心！”

此时的魔君依旧没有现出原形，一团硕大的黑烟浓雾，足有整个芳菲殿那般大小。浓雾上只开了七窍，算作“嘴巴”的那个洞口一张一合，吐出满是轻蔑的话语。

说来搞怪，这团丑陋的烟雾居然生了两撮长长的眉毛，随着他鄙夷的姿态扭曲飞舞，竟然也有些滑稽。

明明双方相隔了好远，却奇怪地连魔君那张脸上的细微变化都落在眼底。浓厚魔气充满了压迫感，叫一些法力低微的小仙们喘不上气来。

魔君极具气势地向前俯冲，以螺旋线的方式向前逼近，在九重天上又一步地划分自己的领地。

九重天上用以抵挡的结界，仿佛只能比作脆弱的蜘蛛网，在绝对力量面前，下场是四分五裂。

它身后的魔兵也来势汹汹，追随魔君的步伐，灌注更多的魔力冲击着无处不在的结界。

魔兵气势高涨，阴森可怖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天庭，就连百花族疗伤的文官武神们，都龇牙咧嘴地忍耐着伤口带来的疼痛。

“魔人惯会蛊惑人心，大家小心！”

万年老树不知自己活过了多久，似乎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他便一直存活于世。自然比在场所有人的年岁都大，也更见多识广一些。譬如，这魔兵的笑声，一个人就能魅惑人心了，成千上万人的威力他想都不敢想。

天界诸神中，有位仙神反应奇快，他率先撑起结界，阻断那包含实质攻击的笑声。纯白色的曼陀罗华盛开在他的结界之上，一片花瓣却断了与主根系的联系，徐徐飘落，化为云烟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是霁凉神君！

白鹤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五花仙君和万年灵树立即朝结界中注入自己的灵力，那株老树的宝贵枝叶落了一地，灵力也所剩不多了。

其余仙神也反应过来，一时间，灵力充斥在九重天之上，连带着其余的结界也都有所加强，狠狠地压过魔族怨气，倒有几分反转的意思。

可是，霁凉神君神情凝重，剑眉上扬，眉尾的朱砂痣却兴致不高地低垂着，颜色沉重近欲发黑！

白鹤留有私心，直到现在才将目光放在霁凉的身上。

不仅由于他与霁凉是难得相投的酒友，更因为他抱着赌徒的心态，这场生死存亡的赌局，他们不得不赢。

事实证明，霁凉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一双多情而又深邃的桃眼，此时满是坚定的光彩。薄唇紧抿，无意识地微微勾起了唇角，像一把锋利的剑。

他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维持那种表面上的情谊，浑身散发出不可亲近的冷意。

然而，他身边的人却比所有时候都要多！

鲜红的血液从霁凉的唇角蜿蜒而下，留下一条干涸的痕迹。也不知是鲜血染的，还是他自己咬的，浅樱色的薄唇变得红艳无比，就像是花海中盛开的通红仙花。

他的眼尾也微微泛红，盈着冰透的水意。明明身姿挺拔，坚挺而不屈服，白鹤却偏偏瞧出了几分软糯。

被阻拦住的魔君却并不着急，它用空洞的“双眼”环顾四周，见到了熟悉之人，鼻间发出一阵嗤笑，呼出的气浪直接将面前的脆弱结界震碎，最终，它的视线似乎也停留在了霁凉的身上：

“霁凉神君，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了，你过还好吗？”

那团黑雾的魔头肆无忌惮地笑着，逼迫众仙神不得已再次施法加强结界。

他明明知道霁凉在这三个月里都做了什么，却还是非要挑衅，因为只要能见到众生陷于苦难，魔君就会发自内心地欢喜。

“近日，我吸收了天地怨气，实力大涨，便急忙来找神君一决高下，神君可千万要给本座一个面子。”

魔君笑眯眯的，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

“呵！”霁凉的喉咙浸了鲜血，一开口，便会涌上一股甜腥，他强压下不适，装作轻松的样子挑衅，“托魔君大人的福，小仙近来见识到了不少的新奇玩意儿……”

他用拇指揩去唇边的血印，话锋一转：“它们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就连天界罕见的叛徒都有幸亲眼目睹，我想大人死时候的样子，一定更能成为我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从未有过的狠厉，桃眼里迸发出的凶光，叫听的人胆战心惊。

魔君的神色凝固，他眯起空洞的“双眼”打量着霁凉，紧锁猎物，似乎也要将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一众仙神屏住呼吸，只待魔君震怒，便要即刻奉上最强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魔君却爽朗一笑，大张着嘴巴能看见一排森森白牙。算作他身体的黑烟好似柔软的棉花，在外力的挤压下不断压缩变小，最终凝成个人的轮廓。它身边的魔族小兵愈发雀跃，“桀桀”的音节已经不能满足它们内心的喜悦。

糊在五官上的浓烟淡去，逐渐露出那双一直让霁凉铭记在心，且噩梦连连的眼眸！

幽幽绿光，残忍得直达心底。

魔君咧嘴：“我最喜欢霁凉神君的这幅样子，真希望天都塌下来了，你还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狂妄。”

都说相由心生，他幻化出来的五官平平，却在轮廓中都藏有最凶狠的攻击性，看上去便是个心思歹毒，不好亲近之人。

人群中，有仙神倒吸了一口冷气。

早前，霁凉是见过他的化形的，不过那时候，他的长相充其量也只能吓哭一个半大婴儿，如今他周身环绕着强悍魔念，怕是连与他等高的青年都能吓尿！

魔君神情惋惜，不知他的“喜欢”是真还是假。

“真是可惜了，本座不希望神君死，可是神君死后，这三界才会生灵涂炭，他们也才会全都变成本座的孩儿们。到那时，三界轻而易举就能攻破，这天界与地界倾覆，忘川之水沦为本座的血海，人界被黑暗笼罩，百鬼横行！这样一幅盛景，本座还真是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