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疯狂地笑着，目光紧盯霁凉，却恶狠狠地指向天帝，并不将其他仙神放在眼里。他振臂一呼，即刻就有回应，“桀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强烈的魔念扑面而来，又撕裂了一些阻拦的弱小结界。

“所以啊，霁凉神君你不得不死！”

听闻这话，霁凉没急，其余人倒先沉不住气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魔头——显然，那魔君的话还没说完，他双手随意地抱在胸前，上下嘴皮子一翻，模样轻松地往众人心头扎飞刀。

“不过，我分外怜惜你这个短命的神仙，不如这样吧，你归顺于我，我定然不会亏待神君，本座的护法对本座如何忠心，神君也是知道的。”说到此处，魔君恶意地坏笑，“如此，我们就可以一起见证这世间被黑暗笼罩，本座猜想，神君你也一定十分好奇吧。”

“放你的狗屁！”

清润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字正腔圆，极具个人特点。饱含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怒火，虽然不大，要想听不清楚却还很有难度。

魔君狂虐的笑僵硬在唇角，身后的黑烟魔气被无差别攻击，立马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自在地蹦弹。

魔君的眼神淬有剧毒，乌黑发亮的眼眸紧锁着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下一刻，那双眼珠便会冲破束缚，化为世间最为狠厉的凶器，朝向众人飞来。

当然，一时间愣在原地的绝不仅有对面的敌人。

一众仙神张大了嘴巴，瞪大着双眼，满脸惊讶地打量着面色如常的白鹤仙君。居然没有丝毫的破绽和端倪，不自觉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其中，最夸张的还要非那棵万年灵树莫属，老树就差要将一双眼球亲手奉上。

众仙神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和风细雨的白鹤仙君，居然会说出文官口中诸如此类的“粗鄙之话”！

天界，文官与武神不合久矣，每每争吵辩论之时，武神口舌粗笨，长着络腮胡子的脸颊被涨得通红，声若洪钟：“放你的狗屁！”

他们这些一根筋的武神怎么也不会知道，辩论永远都不是比谁的嗓门更大。

而此时，文官也被气得面色红润，失去理智，他们往往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露出一侧脖颈上的青筋，骂出他们认为的最凶狠的话：“粗鄙之话，乡野莽夫！”

叫那与文官们作对的武神不敢辩驳，生怕他们一口气就此撅了过去。

最初的震惊淡去后，一众仙神又不禁觉得心头畅快，就算被那魔头瞪两眼也不会掉块肉。

人群中的白鹤仙君依旧面不改色，继续加码：“其实，阁下才是那个遭人唾弃的短命鬼，小仙也给您一个建议，不如您就先自行了断了吧！”

魔君的神色凛然一变，黑烟魔气缠绕在额间，却依旧遮盖不住上头暴露出的跳动青筋。他眼里的杀气如有实质，毫不掩饰地落在白鹤的身上，竟是已经不想再过多言语，直接动了灭口的心思，显然魔君已被激怒。

就连身处结界中心的霁凉神君听见了，都忍不住侧目挑眉。

旁人会觉得意外，霁凉却是心知肚明的。

他与白鹤本就是一类人，只是一个偏向内敛，将淡漠疏离藏在心里，用圆滑伪装。一个却不屑伪装，把疏远与挑逗浮在表面，装模作样地虚假浅笑。所以，一个才柔和稳重，一个却顽劣不可亲近。

众人虽满脸震惊，心里却是难得的畅快淋漓。一时间，魔君不说话，其他人倒也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沉默良久……

白鹤仙君的后背渗出冷汗，指甲扎进掌心里，又迅速放开，来回几次，那手掌心已经是“惨不忍睹”，听闻魔君开口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本意只想叫那魔头动怒，可没有想过让他一怒之下血洗整个九重天。

只是这口气没有松开多久，怒气却率先席卷了白鹤仙君的大脑，挣扎之下使得他的面色惨白。

那魔君冷冷一笑，陡然暴涨的怒气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凭空消散，身后的魔兵重又活跃起来，摇旗助威。

他满眼不屑地睨了白鹤仙君一眼：“哼，白鹤仙君，你倒也是同霁凉神君一样，伶牙俐齿。”

随即，他又将视线投向白鹤，恍然大悟：“仙君不正是那老道士身后的小道士吗，先前，本座倒是有缘，与那老道士见过一面。”

魔君的语调阴森，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想来这绝对不是单纯的“有缘”，目的也绝不仅仅是为了“见面”。

“原来害死师父的，也有你一份！”白鹤咬牙切齿，再也顾不得什么端方君子、温润如玉，“还真是该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师父本就只是一介平民，却因为那身算无遗策，近乎无懈可击，连神仙之事都能预料的算卦本领，害得他自己客死他乡，至今都没能找全尸骨！

只要一想到他在人间时的师父，白鹤就情不禁地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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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自然是待白鹤是极好的，好到无法用语言诉说。白鹤体内深埋的魔念正是那个凡体肉胎的师父耗费自身功法，舍弃位列仙班的机会为他祛除的，其间的艰辛显然不能用简单的三言两语概括。

然而，因为缺乏一个契机，小道士始终没法觉醒有关白鹤仙君的记忆。

彼时，满月的光辉盈满琉璃盏，师父盘腿席地而坐，设下铺天盖地的阵法，使得三界全都算在卦象之内。

小道士安安静静地站立在侧，只见檀香燃烧到一半时，师父眉头一拧，紧接着一大片鲜红的颜色便夺去了白鹤的理智。

小道士奋不顾身地踢碎琉璃盏，结束这场要命的算卦。师父的眼皮粘黏，幽幽转醒，瞬间苍老了十岁。

老师父预料到有位来自天界的神君，所以，他嘱托白鹤特意守在庭院的书房内，等待月圆之夜与霁凉神君的重逢。

末了，师父轻声叹了口气，胡子微颤，他让白鹤凑近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姿势十分亲密。

师父那永远睿智的眼，露出白鹤读不懂的神情。遂，语重心长地说道：“白鹤啊，未来便交与你了，我相信你不会令师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