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清浅的声音近在耳边，口中吐出的黑气撩起紫华的碎发，似乎是一句赞叹的话：“好生标致的一个小姑娘！”

“你错了！”谁知，微胖师弟突然大吼，把许多人都吓了一跳。

“我何错之有？”清浅反问，寸步不让。

微胖师弟据理力争，让熟悉他的人心生诧异：“你如今的所作所为究竟拆散了多少痴情男女，又叫多少姑娘成日里伤心欲绝、以泪洗面！就像曾经的你一样，姑娘想过吗？她们的悲剧，皆由你一手造成！”

“小娃娃？”鬼魅清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终于斜睨微胖师弟一眼，“你怕是连情爱都不知为何吧，就敢如此笃定他们之间爱得深沉？不过都是些哄人的把戏。”

怪异的，清浅喃喃低语，神情突然变得落寞起来。

静默一阵，又听清浅声嘶力竭：“那些纯情的小女孩不懂，你们这些臭男人还不知道吗？”

站在一旁的罗华，想起霁凉曾给他讲过的疯女人的故事，他发觉原来鬼魅疯起来也是一阵一阵的。

说罢，那鬼魅又邪邪一笑，有意无意地从头到脚瞟了三师兄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那个幽梦铃上。语气状似威胁：“今日，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么随我一起去了倒也是可惜。不过……我这可怜的人啊，最是看不得旁人好过，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毕竟，地狱阴暗，我也害怕呀！”

一段话说得那叫一个起承转合，洋洋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多大便宜。

可就是这副嘴脸，恨不得叫人撕烂。

三师兄一言不发，拳头却紧紧攥起。

紫华的仙识中浸染了魔族怨念，而今这魔族怨念受到强大的怨念引诱，逐渐复苏，没有同等强劲的灵力压制，她比罗华更要痛苦。

怨念在紫华的体内横冲直闯恣意生长，倘若任由下去，不等东方破晓，这具凡体肉胎定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疯怔的清浅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那又惊又喜的模样就像是藏于灵魂深处的恶魔，突然发现了一个与它同样乌黑的灵魂。

抱团取暖、相互慰藉。

其实，自遇见黑衣人的那日起，她就再不是从前那个纯粹无瑕的清浅了。

鬼魅愉悦地欣赏着痛苦挣扎的紫华，恶意满满地揣度：“真是想不到，姑娘的年纪不大，体内竟有如此醇厚的魔气，怕是常同魔族的情郎私会吧。呵，你可不能这样呀，你的师兄可是会伤心的。你看，他的眼睛通红呢，像只小白兔！”

“你！”三师兄怒气冲冲，剑指清浅，“我的师妹清清白白，说什么恶心的话！”

微胖师弟眼神怜悯，只有他还在真心可怜这个水乡的姑娘：“姑……姑娘，你还在执迷不悟吗？”

清浅不想答话，掐住紫华的手暗暗收紧。

她故意错开那些话题，不愿细想、也不敢去想。清浅反复强调，用言语来麻痹自己，私奔的情谊都不是真爱，天下的男人全是负心汉！

恰在这时，霁凉淡淡开口，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霁凉的眼神中依旧染着笑意，好似永远不会被悲伤与落寞入侵：“姑娘，他们真心相爱，你在吸食魂灵时也该知晓了，又何必一直自欺欺人呢？”

鬼魅猛然失神，掐住脖子的手一松，痛苦的紫华得以喘息。

浅浅矢口否认：“不！不是的！都是骗子，你们演来骗我的！”

“情爱如此珍贵，世上哪有那么多骗局？”微胖师弟顺势接过话头，说出的话富有几分哲理。

罗华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此刻，那个呆愣愣的小胖子就像是在发光。

“都闭嘴！都不许动！”那鬼魅又死死擒住紫华，恶狠狠地盯着霁凉，好像这句话只是对霁凉说的。

清浅的站位很是巧妙，华年还被捆在靠近窗边的地面上，旁边散着一条细长的绳子。

清浅挟持住紫华就站在距华年不远处，她背对着窗台，恰好可以看清所有人的动作，尤其是霁凉！

一旦有危险，她可以先掐死紫华，然后舍弃一切跳窗而逃。

她的眼中淌出两行热血，许是被人窥探出心灵的罪恶，再无法装作高高在上的施善人姿态。

“我就是故意拆散他们又怎么了，今日这小姑娘还是要死！”

霁凉直直望进清浅的灵魂，让鬼魅无处遁形。

与周围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将罗华挡在身后，举起双手，手上空无一物，嘴里却说着：“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姑娘至死也不愿成全吗？”

此时的紫华痛苦不堪，她紧闭双眼，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然而，却能明显地感觉到脖子上猛然收紧的力道。

三师兄举起的长剑上，幽梦铃“叮当”作响，却怎么也唤不回那个五感困惑的紫华。

“锦瑟——”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的华年突然惊呼出声，也不知她是单纯地惊讶，还是刻意想要提醒身前站着的人。

不过，在华年说出声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事发突然，短小的匕首刺穿心脏，从鬼魅的前胸透了出来，刀剑泛着凌厉的寒光，叫人忍不住直冒冷汗。

“紫华！”

自那句直击灵魂的问话一出，清浅再无法装作浑不不觉，像是被人唤起灵魂中久违的善念。

“情爱珍贵，世间哪那么多的骗局？”

“姑娘至死也不愿成全吗？”

彼时，清浅被匕首穿胸而过，却善意大发地松开了擒住紫华的手，一掌推向紫华的后背将她送远。

清浅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动作僵硬地强忍疼痛，扭头望向锦瑟。

清浅的眼中包含了无尽的痛心与悲凉，开口时，鲜血汩汩地从口中往外冒，叫看见她的人都有些于心不忍。

鬼魅清浅却浑不在意，从口型推断，她在无声地问话，一字一顿：“我真是错了吗？”

最后一刻，她大概承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十几对私奔的青年男女，清浅从来想的都不是成全，她心中嫉妒，怒火在焚烧。于是，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恶行找个好听的理由罢了。

锦瑟的神情微微动摇，握住匕首的手却是坚定的。

凭着多年了解，华年猜测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利刃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刺向清浅！

清浅翩然倒地，就像春日里飞舞的蝴蝶，锦瑟松了握住匕首的手，那把小巧的武器就扎在鬼魅的心尖上，随着她一起落地。

精致的柄上刻了好看的“清浅”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