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陆家。

正值夏天，落日余晖，天边是一层层翻滚的火烧云，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围墙外面的果树已经成熟，伸进来的一缕枝条上挂满红彤彤的果子。

楼上的窗户边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生，正望着外面的一切，眼里毫无波澜。

突然，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交谈声。

“瑶瑶，你说的带我来摘果子不会就是这里吧？”

“对啊，你看，都熟了。”

“可是这颗果树不是我们的，我们就这样把果子摘走，不太好吧？”

“诶呀，阮儿，这颗果树本来就是长在这里的，又没有主人，怕什么？”

“快点，你爬树很厉害，我在下面撑着你，你爬上去。”

“那好吧。”

围墙上传来两个小女孩的声音，在楼上的人，把两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果树突然微微摇晃起来，一个脑袋从围墙边窜出来，小女孩扎着高马尾，脖子上还戴着红领巾。圆乎乎的脸蛋因为用力攀爬的原因，有些红。

莳阮一边手抓住上方的树杈，身子用力，整个人顺利到达树上，灵活得像只猴子。

小姑娘低头，笑着跟下面的人说：“瑶瑶，我上来了，你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装果子的。”

“拿我的帽子吧，挺大的。”

“好，你抛上来给我。”

莳阮轻易就接住底下人扔上来的帽子。

心想，得快点摘完，不然回去晚了会被爸爸骂的。

没想到，抬头的瞬间，突然跟对面窗户的一双眼睛对上。

两双乌黑的眼睛隔着几米的距离，相互望着对方。

男孩眸子十分平静，

莳阮本以为没人，结果还没开始摘，没想到却被撞个正着，顿时把她吓一跳。

“啊！”她惊呼一声，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底下陈瑶看得胆战心惊，“阮儿，你没事吧？”

好在莳阮手疾眼快，及时抓住手边的树杈，她深呼吸几口，才后怕地摇摇头，“我没事。”

接着，小姑娘转头，澄澈的眼睛再次往窗户上望。

她小小的身子蹲在树上，下去也不是，摘果子也不是，粉嫩的脸上有些窘迫。

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这棵果树是你们家的吗？”

她声音很轻，也很稚嫩，男生先是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他脸上微微有些疑惑。

莳阮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左右看了几眼，很确信地点点头：“是啊。”

八岁的小孩子很单纯，见他一脸沉郁，闷闷不乐的样子。

于是她主动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声音甜甜的，一脸无害地望着他。

老师说她声音好听，会不自觉让人心情愉悦，所以她尽量放轻，这样听起来更甜一些。

男生动了动，沉默一阵，而后才回答：“陆延生。”

他声音很平淡，有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奈何莳阮根本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这个哥哥好像不太喜欢说话。

他看起来挺高，长得也好看，比学校里她见过的好多人都好看。

莳阮更加喜欢了，连最开始那点窘迫都不见了。

她特别主动，“哥哥，你不开心吗？”

她很好奇。陆延生却没回答她，似乎不太想回答。

莳阮却看不出来，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心眼。

她继续问：“哥哥你是不是考试考不好被爸爸妈妈骂了呀？”

她只能想到这些，因为她有一次考不好的话，就会被爸爸骂。

说到这里，陆延生又动了动，平静的双眸终于有了反应。

莳阮这回看到了，以为自己猜对了，于是小姑娘更来劲了。

“哥哥，你别难过，考不好很正常的，我也是经常考不好，也会被骂，但是难过后我又会继续努力，下一次考试时好好发挥，爸爸又会奖励我。”

“所以哥哥，你不要难过哦，争取下次考得更好，这样你爸爸妈妈也会奖励你的。”

她的小嘴滔滔不绝，把能够想到的话都说了，希望这个哥哥可以高兴一点。

“那如果无论考得多好都得不到奖励呢?”

陆延生忽然说了一句。

他头垂下来，很低，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他的眼睛。

“嗯?”

莳阮脑袋里还在想要再说些什么都时候，乍然听到他的声音，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她小小的脑袋在飞速转动，却怎么也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莳阮噘着嘴疑惑：“怎么会，爸爸妈妈看到自己的孩子考得很好的时候，不都是会奖励吗？”

她爸爸妈妈是这样，陈瑶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班里的每个小孩都是这样。

陆延生稍稍抬头，露出半双眼睛，看到她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都是不解。

也不想跟她多解释。

“不是所有的爸爸妈妈都是这样。”他否定。

至少他的爸爸不是这样。

陆延生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丢下一句：“你快点走吧，等下被保镖发现了，你会被抓起来。”

然后毫不客气地把窗户拉上。

“哥哥，你别……”

“啪”一声，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留。

陆延生在房间里，只听到小姑娘最后说的几个字。

可能是被他的冷漠吓到，外面的两个小孩连果子都不摘了。

“阮儿，别看了，快下来，走了。”

“我想等等。”

“还等什么，你没听到他说的吗？等下有保镖，会出来抓我们的。”

接着外面的树叶摇响，一分钟后，外面彻底没了声音。

陆延生目光直直盯着窗户缝里的铁锈，没动。

第二天。

陆延生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虽然刚十二岁的年纪，但是他却窜得快，比其他同龄的人长得要高。

专门为小朋友打造的桌子有些矮，他只能岣嵝着身子，脊背压得很弯。

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把双腿挪出来，放在一侧。

“咚！”一声。

窗户外响起一声，好像有鸟撞上来，小少年望了一眼，没理。

接着，“咚！”又一声。

比刚刚的还要响。

少年深吸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几步走过去，抬手直接把窗户拉开，刹那，一颗小胶球直飞脸上。

小姑娘顿时睁大眼睛，捂住嘴巴，差点惊呼出声。

本以为那颗小球肯定要砸到他身上时，下一秒，陆延生直接抬手，稳稳接住了小球。

随后，清冷的目光朝树上的人望去，顿了一下。

“怎么是你?”

似乎是没想到会是昨天傍晚的那个小姑娘，同样的，蹲在树上。

小少年怔愣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往日的清明。

“你来干什么?”他低头睨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语气不太好：“你不知道拿东西砸人家的窗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莳阮被他冷漠的样子微微吓到。但也就是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