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思苒今晚吃的太多，撑得难受，话也少。

顾凌往她的小肚子上看，那里下午还是瘪的，现在都撑了，跟放了个气球似的。

祁思苒瞧见他的目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给他看。

要不是今天晚上他一直给她烤东西，她也不会吃停不下来。

莳阮和陆延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个在喝饮料，一个在把剩下的肉吃掉。

“你们都吃饱了吗？”莳阮看着顾凌把做后一口肉吃掉。

“嗯，饱了，走吧。”

祁思苒有些艰难地从沙发上起来，顾凌撇一眼，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人立马从沙发起来。

祁思苒对他笑不露齿。

四个人一起走到外面，在路口时。

“思苒姐，那我们就先走了，有空再聚。”

莳阮一边勾着陆延生的手，一边朝两挥手。

“好，下回见。”祁思苒回道。

等莳阮和陆延生走后，祁思苒才跟旁边的人慢吞吞地往前走。

祁思苒边喝饮料边舒服地瑶瑶头，“你明天陪我去游乐园好不好?”

她再次提出邀请。

上回说去的时候，她没去，自己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顾凌闻言没什么表情。

“我没空，你自己去吧。”他目光一直望向前方，拒绝。

祁思苒不放弃：“一个人自己去不好玩。”

她小脸邹巴巴的。

顾凌伸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弯了弯，“你朋友那么多，让他们陪你去吧。”

祁思苒目光落在他的指尖，乖巧的把嘴里还在含着的吸管吐出来，吸管被她咬扁了，上面布满齿痕。

把还剩了半杯的酸梅汤放到他手里，祁思苒不太乐意道：“你明天没空吗？要去哪？”

“去做实验。”

顾凌淡声，看着那根不成样子的吸管皱了皱眉。

“祁思苒，”他声音徒然严厉：“以后喝东西别咬吸管。”

这句话他提醒了十几年，到现在，她没改过。

“我习惯了。”祁思苒无辜，接着脱口而出：“那你呢，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提醒我，不也是习惯了吗？”

她故意跟他叫板。

这次，她好像有点生气了，语气不太好，多了一丝叛逆。

顾凌有一瞬间怔愣，而后很好的掩饰过去。

他没有回答祁思苒的问题。

他几乎每次看到她咬吸管时，都会下意识地提醒。

这个举动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每天要吃饭睡觉一样，是刻在骨子里的条令。

他把酸梅汤捏在手里，从口袋拿出一张纸给她。

“擦一下嘴。”

两人停下，祁思苒看那张纸，没接。

一秒，两秒……那张纸一直夹在他手里，被举着的状态。

直到一分钟后，顾凌微不可见地叹口气，放下来。

在这场无声的对质里，他败下阵来。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祁思苒追着他不放。

他越要回避的问题，她就越要抓着问。

每次都轻飘飘地避过去，她都觉得是自己太好说话了，这回不允许。

但是那么简单的一个答案，他居然说不出来。

外面有人在卖麦芽糖，三轮车慢慢骑过，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最后，顾凌认输了般，“嗯，成习惯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想了想，他好像已经戒掉了，于是又放回口袋里。

祁思苒看着他的动作。

“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掉。”顾凌轻笑一声。

像在自嘲。

如果那么容易改掉，那他就不会连个烟都要戒一年多才戒掉。

每次都说不抽了，结果半夜时总是忍不住放嘴里，顺势就点了火。

脑子里下意识的动作，管不住。

就像祁思苒忍不住咬吸管，他忍不住提醒一样。

“既然改不掉，为什么要改。”祁思苒声音带着些轻颤。

“坏的习惯总是要改，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眼神淡漠，祁思苒却不想听他说这些。

“可是改掉的过程会很痛苦，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一定要去给自己找疼?”

她坚持自己的想法，顾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唇微动。

但祁思苒没给他机会。

“就像现在一样，明明你自己都做不到，但是总是让我把以前的事情忘掉。”

她有些哽咽，但还是继续说：“每次我咬吸管，你都让我不要咬，我喝冷水，你也不让喝，还有饮料，熬夜……好多好多，你总是让我这个不要做，那个也不要做，这些都快成你的习惯了。”

顾凌目光隐匿在黑暗里，没说话。

祁思苒强忍着掉眼泪的冲动。

她成人礼后，就很少掉眼泪了，但是今晚实在忍不住。

“顾凌，我告诉你一个把这些习惯都改掉的最好方法。”

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太过于狼狈。

“嗯。”顾凌应声。

祁思苒声音很轻：“你把我这个最大的习惯改掉就可以了。”

心一抽一抽地疼。

祁思苒仰头看她。

街道上的人只增不减，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快听不到她的声音。

顾凌依旧一言不发。他很清楚地看到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像一汪池水，清澈而使人怜爱。

顾凌深吸口气，“我……”

“你做得到吗？”

祁思苒突然问他，得来的却是沉默。

“你也做不到对不对?”祁思苒直接拆穿他，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她哑着声音，“你看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去完成。”

每次见到他，他总是让她把以前的事情忘掉，当做都没发生过。

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感受，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他的痕迹从她的生活里抹去。

凭什么。

祁思苒伸手打他，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毫不留情。

顾凌却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胸口，他被她哽咽的声音揪得心疼。

“对不起。”他一把扯住她的手，把人摁在怀里。

祁思苒压着声音在他怀里哭。声音像猫儿一样细。

过路的人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祁思苒鼻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味。哭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不哭了。

她从他怀里出来，用手擦眼泪，“你刚刚的纸呢？”

声音染了水汽，湿漉漉的。

顾凌把纸拿出来，却没给她。他帮她细细擦掉脸颊上的水渍。

动作很轻柔，怕把柔软的人碰碎一般。

祁思苒任由他帮自己擦眼泪。

鼻子一抽一抽的。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是那么口是心非呢？”

“嗯。”

“你老是很坏，以前是，现在也是。”

“嗯。”

“你总是想把我丢掉，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自己待着很难受的。”

“嗯。”

她一个劲地诉说心里的不满，像要把十几年来的不满都在这一刻全部抖出来。

顾凌一一应下。

他知道一个人自己坐在那，想见到对方却见不到的滋味有多难受。

他真是坏透了。

祁思苒见他什么都不反驳，竟有些更想哭的感觉。

“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我太刁蛮任性了，你不喜欢我了，所以当时才要把我丢下。”

她又抛出一个问题。

顾凌帮他擦眼泪的手一顿，“没有，你很好。”

他只说了那么一句话。

祁思苒眼泪掉得更凶：“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骗我?”

当年，两个人明明说好要一起考同一所高中，然后再是大学，结果，那天她兴致冲冲地去看了考试名单，却没看到他的。

祁思苒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跑去找顾凌，想要问个结果，但是却没找到人，她在门口从上午等到了晚上，也没等到。

最后她觉得一定是分数错了，连自己都生日都没顾上，大半夜闹到了学校那边去，结果被告知，他根本没来考试。

祁思苒不相信。

考试那两天，顾凌明明每天都是跟她一起进的学校，准备考试的时候才分开分别前往自己的考场。

祁思苒闹了好一阵，认为所有人都在骗她。

最后，调查了监控后才发现，他每次送她到考场，都会直接离开，等考试结束前半个小时，又回来，假装考完后在那里等她。

祁思苒不敢相信，第一次当众发了好大的脾气，被祁妈妈扇了一个耳光，哭了。

那天祁思苒连家里给她准备的生日宴都没出席，15岁的女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你知不知道我那天为了找你，都快要急疯了，但是就是找不到。”

她哭的很大声，仿佛现在还是找不到他一样。

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是现在，它却成了一把利器，狠狠扎进男人的心里。

疼得不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凌把她抱紧，轻声安慰。

“你不是故意的，那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对不起。”顾凌只能道歉，“当时我有事情，不能跟你一起参加考试。”

“什么事情?”

顾凌思索了下，没说。

祁思苒推开他，怒气冲冲地瞪他：“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不愿意跟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当时她为了要跟顾凌考同一所学校，拒绝了祁妈妈给她提出的出国的意见，跟家里闹了好久。

结果被关在家里一个多星期，回到学校时，他还说她不懂事，应该听家里人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