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思苒从小就乖，跟家里唯一的矛盾就是她不喜欢画画，也不喜欢书法，跟家里给她制定的成长路线相差甚远。

小学毕业暑假时，家族为了让她对书画感兴趣，祁思苒被爷爷带到乡下的老宅去陶冶情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顾凌。

淘气的女孩独自下水摸鱼，不小心滑倒，挣扎的时候，被男孩一把拉起。

女孩浑身湿透狼狈，乌黑的眼里透着恐惧。

却没哭。

男孩打量着她，没什么情绪：“这里很危险，你快点回去吧，下次别来了。”

女孩害怕，却坚定地瑶瑶头，水飞溅出来，滴落到男孩手上。

“我不想回去，我要在这里玩。”

男孩皱眉，用大人似的口吻：“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任性?”

那时候他就说过她任性。

天空很黑，今夜没有星星，还吹着微凉的风，把她的头发吹乱。

顾凌想要伸手帮她整理，却被她躲过去。

祁思苒再任性一次，“你总是什么事都要瞒着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她很生气，就差在地板上跺脚了。

没人见过她哭得跟个小女孩的样子。

“没有，”顾凌强硬的把她拉过来，给她整理头发，“你没有任性，你很好。”

“很好那你为什么什么事都要瞒我?最后还要一声不吭的离开?”

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顾凌看不得她哭的那么难过，从小到大，她没见过她哭的那么伤心过。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听话好吗？不哭了。”他帮她擦眼泪。

奈何她泪腺太发达，怎么也擦不完。

祁思苒越发生气：“我还不够听话吗？我什么时候忤逆过你?”

“小升初的时候，你让我考那个初中，我考上了，你让我保持年级前五，我做到了，毕业后，你让我考那个高中，我就跟你一起去考，我哪点没有听话?”

顾凌听她越发嘶哑的声音，很想上去抱她一下。

但是她像一只刺猬，满身的刺，拒绝任何人都靠近。

祁思苒反问他：“结果你呢？说好的一起读到大学毕业，你高中人就消失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泪水源源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到马路上。

像一团滚烫的火球，讲他全身烧了个彻底。

钻心的很疼。

“对不起。”顾凌看着她，只说出一句话。

其他的，全部跟周围的景物一样落在黑暗里，消失不见。

祁思苒不接受：“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对不起。”

她要的是一个解释。

顾凌黑眸向四周扫一圈，几口把手里的酸梅汤喝完，丢掉。

“你干嘛！”

祁思苒被突然腾空的失重感吓到，双手害怕的揽上他的脖子。

顾凌用力踮一下，把她抱紧。

“别动，抓紧点。”

祁思苒难得没有再反抗，听话的不动了，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抱中。

她盯着他的胸口，不太乐意：“你要带我去哪里?”

眼睛被泪沾湿，眼皮有些重。

祁思苒眨眨眼，再睁开，抬头盯着他，但只看到线条分明的下巴。

顾凌没看她，腰背挺直，抱得很轻松。

“你不是想要知道原因吗？告诉你。”

但是不是在这种地方。

祁思苒终于不说话了，脸贴着他的胸膛，只听到砰砰砰强有力的心跳声。

顾凌抱了她一路，一直到小区里。电梯内，两人的身影映在锃亮的门上。

祁思苒一直盯着那两个身影，手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服。

她被带回他家里，进了他的房间。

在这间充满顾凌气息的房间里，祁思苒心跳得飞快。

脸也开始变红。

门被关上，咔嚓一声，彻底扰乱她的思绪。

“先喝点水。”

他递给她一杯温开水，看着她喝了几口后走到窗户边，推开：“你想知道什么?现在都可以问。”

顾凌抽出一只烟，点上。

白色烟雾瞬间弥漫，被风吹走，消失在窗外。

祁思苒盯着他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当时为什么不去考试。”

顾凌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当时有点急事，没空考试。”

“什么事?”

“我妈生病了，在医院里，走不开。”他说。

他敲了一下烟灰：“我妈突发脑出血，被邻居送到医院后，一直住在ICU里，我要照顾她。”

他寥寥几句话解释，语气平淡。

祁思苒拿着杯子的手一僵，不敢相信：“所以你没去考试，就是因为要照顾你妈妈吗？”

她睁大眼睛，眼睛有些红：“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突然大声，内心一阵酸涩。

他什么都不告诉她，连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她。

祁思苒咬紧下唇，压抑着怒气。

“你那时候要考试。”顾凌淡淡说道。

“就因为我要考试，所以你瞒着我？”祁思苒有些喘，深吸口气：“那你呢？你不是也要考试吗？”

就因为她要考试，所以为了不影响她，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甚至为了不让她起疑心，考试时还亲自送她去学校，又亲自去把她接回来。

为了让她安安分分考个好高中，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但是他自己却无所谓，甚至放弃考试。

祁思苒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很很掐住。

好疼，好窒息。

顾凌轻笑一声，逼迫自己转头看向窗外，“你能考上的机会有九成，不能放弃。”

他只说了一句。

全是为她着想，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顾凌！”祁思苒忍不住了，一杯水被她砸向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压抑了几年的坏情绪就在千钧一发间爆发。

“你凭什么要干预我的人生?我想考哪个学校就考，不想考就不考，你有什么权利帮我做决定，你是我谁啊?”

祁思苒大着嗓音嘶吼，声音都破了，碎得七零八落。

眼泪不住流出来，染湿他的床。

她抓着自己的手，指甲陷进肉里也没感觉。

房间内一片安静，只有外面呼呼吹过的风声。

“你说话啊？你凭什么什么事都要管我，你是我的谁啊？”

她抽噎地再次重复。

明明是她占了上风，硬要逼着人说出答案，到最后，却底气不足，弱了下来。

“你想我是你的谁?”

他转身，把烟撵灭，顺手丢到垃圾桶里。

深黑的瞳孔紧紧盯着她。

“我……”这下到祁思苒说不出话来了。

她沉默了几秒，抬头，潮湿的眼睛在灯光下带着一层水雾。

“我想让你成为谁你就成为谁吗？”

她声音空落落的，还带着鼻音。

顾凌走过来，伸手抹去她眼角滑下来的泪。

“嗯。”他喉咙动了下，有些不耐烦：“所以呢，你想让我成为你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