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出宫一事跟风一般从养心殿吹到了各宫。

恪妃虽在禁足，但在这宫中只手遮天，指尖搭在棋子上，黑子逐渐吞噬白子。

佩兰侍立边上小心为她斟茶。

合欢媚千金难得，听说北厉的神女便是用这药养出来，各个都是魅惑男人的高手。

只是宓充容不得圣心，除了第一晚，便再没得过召幸。

“宜昭仪出宫，未免不是好事。”

恪妃看着一副好棋，眼里闪过冷意：“静观寺是个好地方，虽说是皇家寺庙，若出了点什么意外，也是那些姑子办事不利。”

感业寺是皇家寺庙，静观寺在感业寺的边上，里面多有女客长久修行，便会住在这里头。

佩兰领命俯身行礼。

长信宫，李怀屿同太后商讨之后，檀音原本与太后所说谓之两年。

两年长久，他作为帝王虽可便服出宫，但长久至此内阁大臣为保他安危也会有异议。

商讨之后，两年之期缩为一年，待她回宫封为妃位，亦不会亏待。

只是此事虽堵住悠悠之口，但又有人提出，皇上身边需要一位带有祥瑞之意的女子在身边，方能祛除沾染上的污秽之气。

气得李怀屿当场砸了镇纸，君不像君，臣不像臣，最后以御前失仪罚去边苦之地，朝中方才消停。

——

燕飞和涟漪是她的贴身宫女，且涟漪从小在她身边，她去那，涟漪便去那，燕飞则是自己自愿的。

小叶子本想一块跟去，但静观寺是尼姑庙，虽和感业寺一块，里头也都是女客，贸然突然出现一个“男人”，多少会引起公愤。

且她出宫是为跟着修行，为大启祈福，若带着人浩浩荡荡去，被人看见又是一番风浪。

丽妃比先前憔悴许多，没了往日光彩。

月舒自被吓之后得了惊症，每晚都要有人陪在身边。

席容心里自责不已，怜修仪听了她话安慰道：“这怎么能来怪你，你经历的已经够多。错误本不在你，只是你挡了他人的道，伤了他们的利益，那日就算没有你，老虎依然会冲上来。”

吕才人红着眼睛道：“这里头那位宫女死得可真冤，席姐姐没事便好。”

她心里头一次有了恶念，那日就该欢婕妤死在虎口之下，她将现在的是是非非都推到欢婕妤头上。

朝中多少大臣收了潇氏一族的贿赂，吕才人本想让她父亲帮衬一下，但她爹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在宫里好生待着，别碰这趟浑水。

叫她还生了好久的气。

席容身上之物只拿了两件换洗衣服，柳姨娘给她的玉佩和李怀屿送她的芙蓉簪。

“这华阳宫只是本宫不同意，便没人能进来。你大可放心，这些东西都会原原本本放在这。”贤妃眸子里多了几分波动。

静观寺修行道苦，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比不得宫妃养尊处优。

贤妃拿出玉荷膏和金疮药，“受伤了便涂金疮药，留疤便涂玉荷膏，用完了你叫燕飞修书给我。在寺里若被人为难了，也可来找我。”

包袱沉甸甸的，里面一看便知道装了不少东西。

贤妃清冷，不善言辞，但往往却是做得最多的那个。

吕才人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是姐姐喜欢吃得玫瑰牛乳糕和杏花酥饼。”

“你有心了。”

席容看着面前送来的东西，不说感动都是假的，桔宝林囊中羞涩，她不得宠位分有低，每月领着俸禄打赏下人之后，自己都要紧巴巴的。

每月还要靠她们几人打点，手上才能宽裕，现在站在边上只能干巴巴对着席容笑。

赤诚之心，如是这般。

“心意到了便好，我去那是为修行，若过得还跟宫里一样，这妖妃的名头我是要坐实了。”

“说好听了是修行，说难听了不就是去吃苦。本宫是真搞不懂恪妃，咱们这群歪瓜裂枣，到底怎么挡她路了，她家里头的功劳，难不成还不能让她做个……”丽妃打住话头，“咳咳……随口乱说的，当不得真。”

贤妃眼神示意：瞧见了吧，被她知道点事，第二日定要满宫皆知。

毕竟她连皇后凤体如何都敢谈高论讲。

曾今总总，在宫里都不是密事，只是上位置不准提，相照不宣罢了。

“宜昭仪，时间不早了。”宫人进来禀报。

席容看着沙漏，燕飞涟漪拿上包袱，告别之后便跟着出宫。

这一步棋又何曾不是一步险棋，她记性打小便好，只是伴君如伴虎，帝王心又何曾猜得透。

皇后身子不好，恪妃虎视眈眈，席容不如暂先退一步。

且她送给李怀屿的那些东西，他只会睹物思人，只用一月，便会耐不下心来找她。

马车停在静观寺门口，席容下了马车从远处眺望，山下感业寺殿宇连绵，钟声远扬，来往香客不绝，心里百感交织。

不同于感业寺的热闹，静观寺可谓说曲径通幽处。

上山之后道路平缓，送她出宫的太监跪下行礼：“宜夫人，奴才便送您到这了，义父已经为您打点好一切，您多保重。”

涟漪拿出碎银塞到他手中，拿着包袱走进这幽静小道。

住持早已在等待，她不是获罪出宫，李怀屿为她选得名义是为国祈福，虽去了宫妃的身份，但没人敢为难她。

现在正值春末，草色苍润，野花杂秀。

她们停在一间禅房外，住持道：“贫尼法号善妙，宜夫人便居此修行，夫人若有事，边上会有守夜姑子。”

善妙指着禅房不远处，独落的小屋，解释那是守夜姑子居住的地方。

这儿住得多是前来修行礼佛的女客，方有这守夜姑子。

“多谢师傅。”席容带着燕飞涟漪与她道谢后。

善妙匆匆离开，后面来得是另一位姑子，法号善缘，负责带新上山的女客在周边逛逛。

她带着席容和其他几个夫人了解之后，方才回到自己房中。

涟漪收拾衣服物品，小声道：“奴婢还以为，要住到上山去呢。”

燕飞笑：“山上是佛门之人居住，我们只是来修行一段日子，算不得佛门之人。夫人先休息一晚，奴婢打听过，明儿我们和宣德夫人一块去自在殿礼佛做课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