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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宁波

作者:常明月 | 分类:都市 | 字数: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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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我在宁波 作者:常明月 字数:2326 更新时间:2024-10-10 16:21:47

宁波冠武机械有限公司坐落于宁海县城关镇格水洋工业区,2005年春季员工最多时达三百人。它在整个宁海应该算中型企业吧。厂房是铁皮房,左右各有一家公司。这里不是工业主区,附近没有其他公司,前后左右都是马路。

早上,从宿舍去工厂的员工,一个个都紧缩着脖子,嘴里呼出一团团白雾,三五成群的走在路上,陆陆续续的一大串。偶尔有员工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车上的人更是弯腰驼背,双脚拼命踩踏板。走到厂房门前,我看到张小虎和一个穿制服的保安直挺挺的站在保安室门外。从他们前面走过时,张小虎突然向我们鞠躬,鞠躬的同时说了一句“各位同时早上好!”。他一弯腰,我身边有个同事就向后推了一步。我们都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看他。很显然,我们这些礼仪之邦的人被礼仪吓到了!走开几步,我又听到了“各位同事早上好!”。

走进车间。吵!吵!吵!冲床飞轮的“轰轰”声冲床冲压的“乓”“乓”声焊机焊接的“嗤嗤”声砂轮机打磨的“鞠鞠”声产品碰撞的“当当”声交织一片。

厂房分隔成装配车间,喷漆车间,黑身车间,装配车间的阁楼上是办公室,其他两个车间安装有天车。黑身是焊接、加工两个部门的合称,加工又有冲床、切割两个小部门。我被分配到加工部。加工部靠窗的那边是切割部,那边的管件堆得比我还高,两台切割机;冲床部这边一排冲床钻床从大到小一条线排列。

人事部的文员把我带到加工部主任面前,对他说;

“新来的。”给了他一份入职报告。

主任看了看我,然后东张西望。当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正在大冲床上装模具的长头发的年轻人身上时,他说:

“你跟我来。”我和他走到那个年轻人跟前。“你先安排他去干活!我叫XX来装。”年轻人是加工部的技术员。他看了看我,说道:

“去钻孔吧。”他放下手中的扳手,朝钻床那边走去。我跟着他走到一台钻床跟前,他从钻床顶上拿下来钥匙,一只手拧夹头,一只手捏住钻头,取出钻头,又拿下来一枝细细的装上。然**住手柄,拉了两下,接着又把钻台往上调高了一点。调好位置,从栈板上拿起一个片状零件(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名称)放在钻台上。打开开关,钻穿一个孔,他又调了一下钻台,接着钻第二个,钻穿后,移动了一下零件钻第三个,钻头尖接触到零件时,他对我说:

“钻打点的地方,一块板有六个点。”钻穿了。“你来试试。”

我走上前去。他接着说:

“钻床不能戴手套的,啊!你还没领手套吧,等一下我去给你领一双,冲压的时候才戴。记住不管多大的钻头也不许戴手套。”

“咔。”他的话音未落,钻头就断了。

当时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心里很慌,我不知道犯下的错有多大,我不知道一支钻头要多少钱。一开工就犯错,怎么会是这样啊!?其实那支钻头不会超2mm,那么细的本来就容易断,当然也不会值多少钱,更不是什么错误。

“你不要紧张,这种活没什么难的。”他换了一支新的,说道,“你再试试。”

“咔。”又断了。

这次我反而没那么慌了,断一支是断,断两支也是断,我只是希望他安排我做别的事。

他又换了一支新的,然**着我的手钻了两个孔。

没再断了,当我独自钻穿第一个时,我恢复了信心,也不再想安排我去做别的事了。他看着少一点的那堆产品说:

“钻好的放这里,要码放整齐。”

我一个接一个地钻,快下班时,走过来一个女孩,黄皮肤,手里拿着一把卡尺,她是检验员。她看了看栈板上我钻的产品,然后走到我旁边,说道:

“你不累吗?我看你一直都在钻。”

“不累。”

“你这样一直干很累的,你可以到处去转转的。”她平静的说。

“铃铃铃玲玲玲玲……”下班的铃声。

“下班了,你去那边文员给你倒洗衣粉洗手。”她朝焊接部看去,说道,“记得关机器。”

文员皮肤白白的;脸小,圆圆;眼睛小,圆圆的。她在给我倒洗衣粉的时候看着我莞尔一笑,我心里颤抖了一下。还从来没有哪个陌生异性这样对我笑呢,她是不是喜欢我呀?

幼稚的人往往就是这样的,特别是那种眼神勾魂的女人,人家正正常常的看你一眼你都以为她喜欢你,让你想入非非,而且你越是中意的,你的想入越非非。再延伸一点讨论一下这个话题,在大路上碰到的陌生人与新同事或者有很大可能再见面的人所赐予你的这种错觉对你的影响是不一样的,大路上的陌生人只能让你的心颤抖一下而已,除了文学作品,还没听说过有哪个情痴情圣对大路上陌生人的惊鸿一瞥而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下午我去上洗手间。从焊接部经过时看到一个同事很像常建,他离过道有五六米远,戴着比他脸还宽的防护眼镜,黑脸黑口罩黑围裙黑袖套黑手套,全身黑。他弯着要在打磨车架直管。我回来时,又看了看他,还是不敢确定是他,我向他走去。走近了,他正是常建,比挖煤的还黑,就眼珠是白的嘴唇是红的。打磨好一条直管,他放下砂轮机,拿起直管,这时候他看到我了,他露出了很开心的笑容。

“你昨天过来的?”他放下手里的直管,说道。

“嗯,跟个小老头样,我看半天才认出来。”

“太脏得厉害很。这里面太吵啦。”

“是了,我进来时耳朵里面‘嗡嗡嗡’的。累不累?”

“累。你在哪里?”

“在冲床那边。那边可能轻松点,我觉得不是特别累。常平在哪里?”我扫视了一圈焊接部。

“在喷漆部。”他朝喷漆部看了过去。

“我一早上都没看到他。”我也朝喷漆部看了过去。

“他可能在喷漆房里。”

“我过去了。”走了几步,我回头大声对他说,“下班等我。”

常建工作了几天,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那个厂也确实够累人的,苦力活,每天都要加班,五金工种的很少有加班的,即使有也不像那个厂一天加四小时。不知道我们交五十块钱的厂牌费跟里面工作太辛苦有没有关系,反正很多人都是心疼那五十块钱才勉强工作两三个月的,当时我们要三天才有五十块。不过话说回来,也有少数工作了几年的。只是对于我和常建来说,我们真吃不了那个苦,若不是第一份工作,我们是一天也不会呆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