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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宁波

作者:常明月 | 分类:都市 | 字数: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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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我在宁波 作者:常明月 字数:2615 更新时间:2024-10-10 16:21:47

在我度过的三十个春秋里,从记事开始,直到如今,常平和常建一直是我最要好的堂兄弟里中的两个。

我前面提到过,常建大我一岁。小时他很害羞,也很小气,我则更胜于他。我们一直都喜欢打闹,我一直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伤过的次数真是记不清。比较严重的一次,是用一个李子打伤了我的眼睛。那时候我十来岁,两个人疯疯癫癫的摘树上谢了花不久的李子对仍。我们说好的只摘李子,不能用别的东西。战争开始一会儿,我就支持不住了,被他打中了左眼后,我就开跑。他穷追不舍。追到一颗小毛桃树下的时候,我耍赖了,折断一枝树枝反身往他脸上抽。他突然蹲下去。我慌了,走过去问他是不是打到眼睛了。严重不。叫他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他用手捂住眼睛,不说话。我把手搭在他肩上,默默搂着他。好半天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眼泪,又红又肿。他说,不玩了,你太赖得很。他没有发火。晚上回家时,大人们发现我的眼珠上有血丝。他们问了我很久,我才告诉他们是和常建打闹时被他打伤的。不过当时没什么感觉。这一伤让我吃够了苦头。父亲带着我去一个十多公里远的名声很好的医生那里打针,走着去的,连续走了半个月。还吃了一个月的药,滴了三个月的眼药水。过了几个月,常建说,真是怪得很,你把我打得那么严重我都没事,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到你眼睛的,当时你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冬天,一年要打好几次雪仗。那是我最后一次打雪仗。当时我已经十六岁了。我记得很清楚,在我身边的是侄儿海佳。玩得正酣,我弯腰低头捏雪球,一抬头,一个雪球迎面飞来。又是左眼,很痛。我用右眼看到常建在十多米远的地方惊住了。我感觉到有液体流进嘴里,是血。我想,这眼睛终究是报废在这家伙手里了,怎么又是他啊!?我特别害怕。“鼻子出血了,他的雪团捏得太紧了。”海佳说。我听到“鼻子出血了”这句话,开心极了。血不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眼睛不会报废了,鼻子流血,那是小事而已。常建走过来了。我说,以前你想打瞎我的眼睛,现在是连鼻子也不放过。他说,是你倒霉。这次没去名医那里打针了,第二天就好了。

这两次是他打伤我,有一次是我害他摔倒,吓得我当时缓不过气来,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山野放牧,去到山林里,只要撞到粗细如手臂的某种树干直立的乔木(我不知道它名称)时,总喜欢爬上去,爬到一定的高度,紧抓树干,松开脚,这时树干因承受不住人体的重量就会弯下来,树上的人得以享受一下高空坠落的快感。在从高空坠落时,飞行员往往会大呼一声。我那时也是十六岁。那天是六个人。常建当时穿的是一件很短的旧西装。在一片山林的中间有一块荒地,荒地的边上有一棵前面提到的那种乔木,只是这棵要比手臂粗了一些,当然承受力也会更强,这意味着人要爬得更高才能把它压弯。太粗的这种我是不怎么敢染指的,爬得太高我会头晕。更何况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接近地面的树干里有蚂蚁爬出来,这表明树干不是那么结实。常建在我的怂恿下,看了看蚂蚁,站直身子,显示出一副自信的神态,接着挽了一下本来就短的衣袖,吐了一点唾沫在右手心,两手搓一下,就往上攀爬了。我好佩服他的勇气,同时祈求树干千万不要断。佩服着、祈求着,“啪”的一声,他瞬间掉到了地上。树干在他爬到五六米时突然折断。我跑过去一看,就是在有蚂蚁的那个位置断裂的。这时候他站起来了,目光呆滞,脸色苍白,一只脚踩在倒下的树干上,整棵树都在发抖。我诚惶诚恐地走到他身边,盯着他。“摔伤哪里没有?”我焦急的问他。他不说话,仍然目光呆滞。我想,是不是吓傻了,是不是摔散了脑子了。过了半分钟,他才慢悠悠地说,没摔伤,只是骇惨了。我拉着他的双肩晃了晃。“你有毛病不是,没摔死也要被你晃死。”他的脸有点血色了,眼睛也会眨了。

晚上,我吃了饭,立即跑到他家。他告诉我,他喝了好几个生鸡蛋。他喜欢喝生鸡蛋,其中一个作用就是压惊。我喝不习惯,从来没喝过。

我说过,他的力气比我大。他的动作也很灵活,个子不高,跑步却能塞过比他高大、长他好几岁的。我只知道自己身材矮小。当看到有些人身材矮小但仍然显得威武强壮时,我是直到十四五岁时才明白的,也是在常建身上明白的,那就是肩比较宽,还有肌肉发达。所以我那时好羡慕他的体型,我还天真的认为我有一天也会长成他那样的体型。

再来说常平。他是六岁时搬到我家隔壁的。我八岁时,和他打了一架。二十多年了,时间太久远了,我已经忘记打架的原因了。只记得当时我们在麦秸堆里玩耍。突然就打起来了,他像个娘们一样把我的脸抓得面目全非,我则打青了他的一只眼睛。后来对于这件事,我们提过一次,他说是因为比身高打架的。我说,那时你就比我高了;他说,那时还没你高。其实后来提到时谁还会在意原因,多少有点在意的是比我小一岁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长超过我的。

过了一年。开学领了新书后,他拿着崭新的《思想品德》叫我为他叠纸板。他对我承诺,帮他叠完整本书,他给我五个纸板。我们怕被大人发现,于是就拿着书跑到离屋子很远的一棵大树下。叠了几个,我就动歪脑子了。“你数一下树上有几只鸟!”我对他说。他一抬头,我就往身后藏两个。又叠了几个。“你爸爸来了。”他一转头,我又藏了两个。叠完后,我叫他先回去,我等一下再走。他不肯,问我为什么不走。我正在绞尽脑汁想借口时,他发现我藏在身后的纸板了。“你不要脸。”话音一落,他就一拳打在我脸上,打了马上转身就跑。第二天,他要从我家门口走回家,我双脚张开,双手伸开不让他过。当时他怀里抱着一块木头,毫不犹豫地把它向我仍了过来,仍了撒腿就跑。木头打在我的胸口上,痛的我哇哇大哭。

几年后,在一个叫大荒坝的地方。他当时应该是十四岁吧。他俯卧在草地上,我走过去扑在他身上,后来又一个压一个的压上来两个。就是说他承受了三个人的体重,按正常情况,是不会有问题的,有时候压上去四五个。不过,这次他却哭了起来,我们都不明白什么原因。问他是不是压痛了他肚子,他不说话,气呼呼的,只知道揉眼睛。等他气消了,我又问了他刚刚怎么哭了。他说,人家刚刚想女生,你们突然压上来,痛死我了。我笑弯了腰,叫他拿出来看一下压坏了没有。

常平五官端正,特别是那头发又粗又直。他从小就比较有独立的思想,如果他不想参加什么游戏,不管我们怎么说,他就是不参加。我知道我的头发是自来卷之后,就一直羡慕他的头发,直到二十四五岁自己能把头发吹立起来。羡慕了数十年。对于他自主的思想,那时是一方面觉得讨厌,一方面也比较欣赏。常平手脚利索,人也强悍。去山里割草,他每次都比我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