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心里叫苦。

他隔着条道问小张伟：“什么东西被偷了？”

“钱包。”小张伟断断续续的说，“钱包好像丢了。”仍看着铁轨出神。

这当口、尘也懒得责怪他什么了：“那不叫丢了，那就是被偷了。你当时放哪儿了？”

“我就特意揣裤兜里了。”他说着下意识把手往右裤兜里伸。

手指头直接从裤兜的里面探出来了——裤子被划开了个口子。

“多少钱记着点，回头给想办法你报销吧。”尘不由在心里佩服这个贼，手法精湛，“身份证啥的呢？”

“...都在里面。”他愣愣的，“我需要报警。”

尘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站那等他自己过来。

“哎！”那老人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没给钱呢。”

小张伟哭丧着脸、委屈的都不行不行的了：“我钱包丢了。东西我不要了。”

老人跟没听着似的拽着他不松手：“你没给钱呢。”

尘擤出一股怨气、直接问小张伟：“多少钱？”

小张伟赶忙用手比划了一下：“他说是8块。”

他都觉得不可思议：“8块？”——在这块儿，就你小子，8块钱能买到东西？

但他仍是故意板着脸重复一下：“8块是吧。”他掏钱的时候眼睛看着附近人流的动向。

尘是站在道边大路上的，而小张伟正被地摊最外面的老人抓着。

老人的眼光毒辣的扫过尘全身。自然看到尘那不同于一般女性的特殊站姿，以及裤腿上的长条裤袋——他特意准备的，由纽扣固定的可拆卸裤袋，里面是甩棍。

老人慢慢地打着独特的腔调：“我说是8块、1两。”

小张伟不干了，他猛地甩一下胳膊：“你这就是欺诈！”但他没能挣脱老人铁钳一样的手。

老人没搭理他，直接隔道冲尘喊：“赶紧给钱！”

“尘哥你不能给他，他就是强盗。”不断挣扎的小张伟仍是没能挣脱开老人的钳制。

“得。”尘没说什么，他看得很清楚，小张伟身后的几个男人已经围过来了。

所以尘仍是掏出了80。

给了钱以后老者一手接下，才松开了小张伟的手。象征性的说了一句谢谢惠顾。又坐了回去。

小张伟拎着行李箱跟着尘走了好几步，终于憋不住了：“尘哥你怎么能给他呢？这就是强盗呀，我被他骗了。就是报销也不能白给骗子啊。”

尘站下了、语气冰冷：“他是怎么告诉你的？”说话中并没有看小张伟，有些呆板地盯着地面、像在想事情。

“我问他的时候，他给我比了一个八的手势。那不是八块一斤还能是什么呀？”

“我要是没有短棍，就凭咱俩这身体素质，没准就是80一两了。刚才你身后围了好几个男人你没注意到吧？这些人贼着呢。”他犹豫着还是说了，“我要是没死过，八块一斤还差不多。”

小张伟一时说不出话。

“吃亏、上当，涨见识，没什么不好的。就当是给你上了一课吧。记得、这是灰区。”尘叹口气抬起头，“走吧。”

小张伟心知后悔也没用，他看尘向反方向走了，一指几百米外：“尘哥你走错了。就在那呢。”

尘顺着他的手看去，那是一个警亭。

尘说的“走吧”指的是大张伟说的地方，不是什么警亭。

为什么领导口中的“上面”非要让小张伟来，他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

他仍是没说什么，点头跟在小张伟的身后。

屋里面就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左右，黑色短发中杂了一些白发，身材结实。

他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角落的垃圾桶里是各种啤酒罐和快餐盒。

男人凌厉的视线扫过两人、停在尘的身上：“你们有什么事？”

小张伟很客气：“您是警察对吧，我的钱包、身份证、银行卡都被偷了。”

男人鼻子“嗯”了一声，手机也没放下。他穿着一身平常的衣服，连警服都没穿。

接着他从桌子的抽屉里掏出来的几张单子：“你自己填吧。”

小张伟感觉莫名其妙，但仍是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拿起桌面上没有笔帽的笔开始写。手中的笔却总是飞白。

他犹豫着抬起头、腼腆笑笑：“警察同志，能给我换一支笔吗？”

对面仍在刷短视频、语气平淡：“没有了，就这一个。”

他只好又尴尬地笑笑，看向身边的尘，后者坐在他的行李箱上，一直没有说话。

小张伟还是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笔。

他很快就填好了：“给你、警察同志。”说着递给男人。

“嗯。”男人说着就把这张纸塞进桌子里了。

期间、他至始至终都没看小张伟与单子一眼。

小张伟不甘心地追问：“请问...要多久能给我回消息？”

“等着吧。”他这才瞥眼小张伟、见没有要走的意思，带着几分恐吓般地，“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张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又扭头看尘、想征求尘的意见。尘仍是什么都没说。

“那您辛苦了。”这才蹲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箱。

一边站着的尘脑瓜子嗡嗡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是灰区。

是，灰。区！

刚才小张伟让尘从行李箱上站起来时，尘都想把这俩字纹他后背上。

哪有什么警察？这里有的都是地方的黑恶势力！

小张伟边走边回身看警亭，样子呆呆的：“尘哥。”

尘正盘算着今晚吃饭与住宿的地方：“嗯？”他的身体的疲乏感与日俱增，光是控制身体就几乎抢占了一半的精力。别提什么专注思考了。

他现在能一心多用、手、眼、脑、各干一样、互不打架；却不能像男性身体时、手眼脑全部协调地静心完成一项漫长工作。你说奇怪不奇怪。

小张伟声音悠悠地、有气无力：“你说我的钱包还能找着吗？”

尘什么都懒得说了：“你想听实话吗？”

他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现实：“你说吧。”

尘站下了，他指着火车的方向：“咱俩现在捋着火车道走，没准能在道边儿找到你的钱包，运气好的话，身份证还能在里面。”

他腼腆笑笑：“哈哈...”

尘看着小张伟的表情，感觉自己说的可能有点过了，毕竟A老埋怨自己爱讽刺人之类的。

所以尘尽可能地找点废话问他、看着自己手中80块买的东西：“你为什么想买这玩意儿？”

他闻声低下头：“我想给孩子们买点水果吃。”虽然被骗了，至少买的东西能给他一些慰藉。

尘歪着头，把东西拎到小张伟眼前：“那你买这个？”

他点头、尽量显得语气轻快：“我没想到这里还有卖蛇果的。”

尘实在是绷不住了：“这是甜椒。”

他愣住了：“甜椒？”

“就是不辣的一种团辣椒啊。”

——你哪一个大城市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