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啥呀？”

“因为太阳是圆的。”

“那太阳为啥是圆的呀？”

“因为...呃，因为向心性。”

“那为啥有向心性呀？”

尘实在是被问烦了：“因为它有病！”

14看见尘心烦又不能发作的表情、咯咯的开心笑了：“哪它为啥有病呀？”

尘感觉自己都要疯了，这就一个‘十万个为啥呀’，它要是能学会用手机，尘绝对会把手机丢给它，你自己玩去吧、眼睛瞎不瞎的我才不管。

开车的大张伟搭了一句：“我大弟和它能聊一块去，太能抬杠了。”

尘把太阳穴贴在后车门玻璃上，后者冰凉的触感让大脑舒服了一些：“你大弟那是学哲学的，能抬杠证明没白学，这小家伙。”余光中坐在身边的14正晃着与座椅一半高的小短腿，满了胶原蛋白的脸蛋上那双带了美瞳眼睛正充满信任的看着自己，“它纯纯是求知欲强。”

大张伟学着14的语气：“那为啥呐？”

“滚犊子！”尘没好气的骂道。

“滚犊纸！”14跟着学起来。

“学好不行，学坏一出溜。铁子，14跟你早晚学坏！你瞅现在都坏了！”

尘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欸你别跟我说这个了，我现在闹心的很，我越来越怀疑14自带诅咒。和它有关的事就没一样顺利的。”

“那为...”大张伟还想说下半句，被尘以凶狠的眼神制止了，“没那么邪乎，你就是就这几天不定什么星逆行。过几天就好了。”

14还在那为啥呐，为啥呐的问。尘故意没搭理这贯耳魔音。

几小时前还哭嚎的，说变脸就跟啥也没发生似的，想要问出非要回去的原因也是不可能了。

“但愿吧。咱还有多久到家。我离疯真就差一步了。”

看它这身衣服总感觉凉飕飕的，不冷吗？想到这、尘伸手去掀开14的斗篷下摆，里面是黑秋裤。

大张伟回应着：“快下高速了，下高速就快了呐。”

尘闭上眼没再说什么。

大张伟突然向前伸长脖子，远近光打了一下前方的道路。

“铁子有个人呐？”说着他把速度控制在高速规定的最低时速。

尘真想给他一拳：“你看看点来，现在凌晨2点多了，你和我说有人，高速上？你还想站下看看呗。”但仍是揉着大胯从后座站起来，另一手扶着驾驶位的靠背。天越黑越精神的小家伙也好奇的挤过来。

远光灯照射的前方确实有什么东西，就在车正行驶的路上。

“有鬼还差不多。”

“不站能不能出事呐，万一真是鬼呐。”

“真是鬼站下才能出事呢，鬼片白看了你是。就当它是海市蜃楼，油门踩死就完了不用管，指定是什么新型陷阱骗你站下的，3D投影听过没，再说了这是高速。”

大张伟点点头：“也是呐。”说着一脚油门踩到底，十二缸的发动机愉悦的大叫起来。

“芜湖！”大张伟鬼叫一声，“欸铁子你看这十二缸推背感就尼玛是牛...”

咕→懂↓↑！

尘与14整个人直接破窗飞了出去，伴随着在银白的月光下闪着光的玻璃碎屑，于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弧度，正摔在漆黑的柏油路上，两人跟桌球似的一起轱噜噜滚出去好几百米远。

尘只觉得脑浆子都甩匀了，翻身刚爬起来就哇哇吐。顾不得干净埋汰，又赶紧塞嘴里几粒保命缓形丹，缓了几口气才哼唧着爬起来。身上的符早就不知道在第几圈的时候耗尽了灵力碎成粉了。

车打着转撞在紧急车道的防护栏上，车内的气囊全开了，多亏了大张伟有好好系安全带与练过硬气功，当时撑住架势绷着一口气没泄才捡回一条命。

那个罪魁祸首也飞出去好远，像个破麻袋似的啪叽拍在地上。

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这个时间段路上没有车。

尘连滚带爬的跑回车里，大张伟像个蛤蟆似的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他恶心得厉害，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鼓出去了。

尘过来给他针了一下穴位才顺过气。

只是麻木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尘掏出车内的警示架放到250米开外、边来回折腾、边用后壳摔碎的手机联系相关人员与领导，自己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等人来的期间尘揉着大胯给大张伟做了下简单的诊断，判断他没大事才松了一口气，又从随身的药盒中拿出龟息保命丸用瓶装水给他服下——同样是他在古代学来秘方。

大张伟很快就假死过去了，身体会在药效的影响下逐渐关闭一切不必要的消耗从而加快恢复，自己治疗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全好。远处缩成球的14慢慢打开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跟没事人一样小跑着回来了。

它看着正解安全带的尘，以天真的童声问道：“大张伟是死了嘛？”

“你别着急收人头。”尘示意14看大张伟的脚，“那鞋还在脚上穿着呢，没爆装备就死不了。”

医护很快到了，抬着担架的两人直奔浑身是血仍靠在应急车道护栏上的尘，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指了指被平稳放在脚边的大张伟。

他们把大张伟抬上担架，送到救护车里，接着又是氧气又是吊瓶的，各种仪器在身上检查，大张伟死了般躺在那里任他们检查。

尘跟着拉大张伟的车到医院时天都见白了，他心想着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差点没哭出来。

此时他正按着医护的要求带着14去办住院手续。

医院说是重度脑震荡加肋骨骨折加内出血加肝、脾破裂等等一大堆尘听不懂但名字很吓人的症状，一张B5的单子都写满了，他把纸翻过去，背面还斜歪歪的写了几行。

“总之必须住院，还点是重症监护呗？”尘又翻回纸的正面，挠了挠脸，干掉的血箍的脸紧巴巴难受。医护人员说在这个上签字。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来医院，他只能是一边盲目签字一边问：“那他现在搁哪呢？”

对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接下了带有尘签字的住院单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马上会被往手术室。”

“我签的不是住院单么？”

“张伟的病情刚刚恶化了，十分紧急，多项器官功能衰竭，基本失去了全部的生命体征，必须立即推往手术室抢救，根据特殊规定以抢救生命为主是可以先不走繁琐的程序的。”

她看着尘拿着笔愣住的样子低声叹口气：“别担心，就是为了争取宝贵的抢救时间我们才...”她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尘丢下笔疯似的跑掉了。

“龟息保命丸！我把这事忙活忘了！”

担架车的小轱辘仿佛充了电一样“吕吕（一声）”转着，大张伟正被紧急推往手术室。

尘按着记忆中看过的地图狂奔，终于看见了那走廊尽头处即将被推进前方手术门的担架床，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站住！！”

他饱经折腾的大胯再次出了岔子，骨节处一酸便摔在地上轱辘了两圈半，喘着粗气，眼睛仍盯着大张伟的方向：“14！！！！”

走廊中即便看惯了生死离别的他们也不禁为之动容。

当其它人想去搀扶尘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尘的身边蹿了过去。

正是14。

14的两条小短腿都抡出残影了，身子灵活的一蹲从走廊中散乱的人们腿下贴地铲过，像个抱脸虫样抱住了车腿。医护人员因为怕伤了14，才勉强停下车。

血人似的尘被人扶起、也挣扎着跑过来。两三个人正试图把14从车下拉出来。

一个医护挡在尘面前：“这位患者请你冷静，他必须立刻送往手术室。”

尘看着挂着临时氧气瓶却面色红润的大张伟：“用不着！别给开他开刀，推他去病房休息就行，我能治！那是龟息保命丹的药效。他再严重还能有我严重么？！”

他们愣了一下，镇惊之余把尘当成了受到过分刺激的疯子，“把他拉走。人命关天。”

14终于被抱起来了。

他们试图把尘往外抬，他拼命反抗、杀猪般喊叫着：“我当然知道人命关天！他不能开刀！开了刀元气大伤这辈子就废了！！”他哀求着正试图抬起他的几人，“我能治，我有药方、有针术，我行！”

“这位患者颅脑损伤得太严重了。”

尘被四个人摊成大字抬着，眼看着自己被医护人员不断抬离大张伟厉声喊道：“我没钱！！！”

看着大家都停下，尘心想可算是拦住了。

“你说什么，没钱？”为首推着大张伟担架车的男人几近破音，“你竟然敢跟我说没钱？！”

“对，我没钱。”

他仿佛有千万句话埂在喉咙：“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立刻推往手术室，不能再耽搁了！”

眼看着大张伟被手术室吃进肚子里的尘做着最后的反抗：“盖亚！！！”

走廊中从尘来时的方向处又传来人群吵杂的声音。

本应被推向停尸间的白衣少女突然从担架上翻身下来了，走不稳路的她拿手术车当轮椅。

——就这么推着车蹬、蹬、蹬、光脚跑了过来，后边跟了两人个面色惨白的医护人员。

她横过担架挡住了正抬着尘向外走的四个人的去路。

被仰面抬着的尘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担架车和一边的两只没有血色的脚。马上认出了这双脚的主人就是车祸的元凶，也顾不得埋怨：“你帮我把车拦住。”

“你先答应我。”

“中、中，中！你赶紧把车拦住，他不开刀啥都好说！”

少女推着担架车以不可阻挡的势冲向手术室，接着一声爆鸣响起，冲击波瞬间传遍了整个楼道的玻璃。

与第一次来医院的尘一样，少女也并不知道——手术室的门是有开关控制的。

梗着脖子看结果的尘终究是垂下了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