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劳的夜晚，酣睡中，她被重重敲拍窗棂的声音惊醒。“哪个呀？”睡意深浓的她，鼻音很重地问道。“莲婶，是我。”蛮绕焦急地回答。“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来敲拍我的窗子干什么？”莲子恼怒地训斥他。分责任田时受的屈辱让她挥之不去，一口恶气堵憋得心口疼。

“莲婶，凤英要生了，在家里疼得哇哇大哭，她说求你快去。”“要生了，找我干什么，找李接生去。”“莲婶，李接生就是生病来不了啊，不然不会麻烦你的。”“那就抬镇医院去。”她翻了个身，困得只想再好好睡觉，懒得再搭理他。 “莲婶，你知道镇医院有好几十里山路呢，黑灯瞎火的不好走啊，我只怕还没有到镇医院凤英和孩子就没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是接生好手，多少孩子在你手里出生，求你了。”莲子庸懒地昏睡不想再听他说什么。见里屋没有动静，蛮绕更用力更焦急地拍打窗棂。“莲婶，莲婶，求你了，你可是菩萨心肠，怎么现在可以见死不救啊，莲婶，莲婶，莲婶，莲婶。”

是啊，怎能不救呢，蛮绕固然恶毒可恨，但凤英和孩子……她一个激灵坐起来。

“吱呀”，木门开了，她在黑暗中没好气冲着蛮绕说：“喊什么，喊什么，别吵醒我的囡囡，明天她要上课。”

“莲婶，你起来了就好，起来了就好。凤英有救了，凤英有救了。”蛮绕双齿打着颤，哆哆嗦嗦。“我又不是神仙，那敢肯定，走啊！”说完看都不看蛮绕一眼向着墨黑的夜色走去。蛮绕急忙跟她身后，手里的手电筒晃前晃后忽左忽右照应着莲子，这时他就像护卫着一位救星，和分责任田时的无赖泼皮判若两人。

“哎哟，哎哟，我疼啊，哎哟，哎哟，蛮绕怎么还没回来？莲婶会不会来啊？蛮绕这个挨千刀的，他得罪了莲婶，今天我这条命就要送在他手里了！”凤英躺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地又喊又骂。“女人谁没有生过孩子，谁生孩子不疼，这样喊叫，羞不羞啊！”婆婆一边往灶膛续柴烧水，一边劝说喊叫的儿媳妇。“哎哟，哎哟，我就是疼得挺不住了才会喊叫，怎么往屁股眼走啊！哎哟，哎哟，我的屁股眼就要爆了，莲婶还不来啊！”

“来了，来了。”蛮绕在门外高声回答老婆，“莲婶来了吗？”“来了。”蛮绕替莲子回答。“凤英。”莲子走到床前看着满头大汗的凤英轻声细语叫了声。 “老婶，你来了就好了，来了就好！我可真疼，真难受啊！我现在就是想，不管男崽，女崽，只要快快生下来就好，哎哟，我的屁股眼就好像要爆了，好像是往屁股眼走啊！”“噢，你不要急，静下来哈，这是岔夹了。”接着没好气地对发呆的蛮绕说：“你站在这里有什么用，去打碎一只碗，捡起三两块碗碎片，再寻一根苎麻绳，一起放在锅里煮开消毒，等要用。”“好，好。”蛮绕诚惶诚恐退出房间。转过头，她和颜悦色地又安慰道：“凤英，别紧张哈，女人生孩子都是很痛苦的，生下来就好。我看看，胎儿是怎么回事，忍着点哈。”凤英咬牙点点头。“确实是岔夹了。”莲子抽回手用草纸抹抹：“等我们一起用力把他生下来，你听我的，我说一、二、三，你就用力哈。”凤英闭着眼晴不停地点头，大滴汗珠从她额头滾落。莲子上床将凤英慢慢挪起，自己半躺着再将凤英靠在自己身上，她脚顶在凤英屁股下，脚趾顶住屁股眼。“我们先深吸一口气，准备了哈，一、二、三。”接着她脚趾往上用力一顶，凤英憋着气“哼”地一声“哇！”一个鲜活的生命跳了出来。

蛮绕接过莲子包裹好的婴儿，战战兢兢，非常诚恳地说：“莲婶，明天你那丘田我来帮你犁。”“那多谢了。”莲子面无表情回答。“不，要多谢的是你，不然……”“不讲这么多，我要回去睡觉了。”她疲劳之极地用手遮住嘴打着哈欠。“我妈在煮鸡蛋，你吃了鸡蛋再走。”“不吃了，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