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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意红颜

作者:昱榆 | 分类:历史 | 字数:16.1万

青棣传 · 决定生命轨迹的宴会

书名:恣意红颜 作者:昱榆 字数:3961 更新时间:2024-10-20 11:40:17

五点钟。

青棣紧张极了,这种恐慌的情绪如电流般流遍了她全身。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多汗。

青棣此刻面前是一道拉得低低的红帘子,从外面看一点儿也看不到里面站着一个快要神经错乱的人。青棣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毕竟一会儿她要为太子倒酒。青棣穿的不是其他丫头身上红艳艳的绣花袍子,而是靛青色的长袍,上面绣的,可不是兰花,杜鹃,牡丹之类大家耳熟能详的以艳丽著称的花朵,而是金黄色与纯白色的棣棠花。这样看来,她便显得引人注目,与众不同,在众丫头中脱颖而出了。

除了秀丽的袍子,她的耳朵上还戴着淡青色的珍珠耳坠,光滑的黑发被嵌着淡金色珍珠的银簪子扎了起来,白白的脖子上戴的珍珠宝石项链。虽然青棣在照镜子的时候曾经感到高兴与得意,但她依旧感觉这身打扮很不舒服。

“......太子殿下东巡洛阳是我们绝大的荣幸,让我们共同把酒言欢,度过这个朝气蓬勃的夜晚!宴席开始!”青棣听见主持人在前面隆隆的声音,她立马知道快要上场了,果然——

话音刚落,美妙动听的《祝酒曲》拉响了,当第一次鼓声敲响的时候,青棣端起金色的托盘,上面呈这个一个装满了蜜酒的五彩陶瓷酒壶和一个空酒杯,她掀起帘子缓缓地走了出来,这时才好好真正打量这个大厅。

现在大厅不再是空的了,而是挤挤攘攘坐满了各种人。每个人都穿着不同颜色的制服笑眯眯地坐在那里,还有甚者痴迷地盯着给自己倒酒的那个丫头。青棣在最上面,她扫视着下面各级官员饶有兴趣,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较前排穿着深绯色礼服的吴志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自己这个女儿,生怕她做出一些叛逆的事儿来。青棣笑了笑,便继续按礼数端着托盘仪态万方地走到桌前。尽管有无数有趣的客人,但最吸引她目光的,是此刻坐在她面前穿四爪蟒袍的年轻人。

那是一个大概十七岁的年轻人。象征皇太子身份的吊着珠子的帽子下,是一张削瘦而英俊的脸。他有一双乌黑的眼睛,笑起来,两个小小的酒窝显露在脸上,全身都透露出一种洋洋洒洒的气质。青棣略为惊讶地看着他,她也能迫切地感受到太子的目光转向了青棣,她立马脸红了,赶紧平复心情,尽量专心地把酒倒进酒杯里。

作为伴酒的丫头,应该全程专注地陪在客人身边,而青棣却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有些晕乎乎的。她听所有的声音都非常不真切,看所有的人都非常模糊,但当太子屡屡把目光射向她的时候,她却能感觉得非常清晰。每当这个时候,青棣的心总是不自主的狂跳,她不知是为什么,但肯定不是因为害怕,绝对不是。那是因为什么呢?青棣不知道,但这个目光的触摸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有些奇怪的疯狂念头时不时在脑子里形成时,青棣都尽量集中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瞎想,若被人看出一点儿端倪那就惨了。但是这做起来非常费劲,那种空蒙蒙的感觉——肯定就是被闪电击中的感觉吧。

“青棣!”

宴会结束了,太子一行人都纷纷去吴志为他们安排的地方入住了,之剩下怒气冲冲的吴志拉着茫然无措的青棣来到了大厅后面的院子里。

“你在宴会上干什么!”吴志大发雷霆,“你能不能专心点儿?!你过去是专门来丢我的脸的吗?”

“不是......”

“那你是干什么?”

青棣答不上话来,如果她把宴会上那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告诉爸爸,那可不就是太好笑了?

“真是的,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吴志一个劲儿地骂,但青棣觉得很容易不理他,她依旧在回想那种感觉,如痴如醉的感觉,那心灵的震撼......

“......今天晚上不准睡觉!”吴志以一个愤怒的高音结束了谈话。

“怎么?”青棣好像被吓到了,她吃惊地张大嘴巴:“就在这儿待一晚上?”

“是!”吴志气呼呼地锤着拳头,“你这衣服够厚了,用不着换。好好待在这里反省你的过错!”

青棣想:完了。这儿不是熟悉的后花园,没有伙伴,没有妹妹们,只有她自己。多孤独的夜晚啊。她嘲讽地笑了一笑,转身一看,吴志已经出去了。

月色真美。青棣不由自主地想,要不是她一个晚上都不能舒舒服服睡个觉,她倒会非常高兴能够好好欣赏这儿的景色。小花园里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非常安静,不会有任何一根针掉到地上来检查是否真的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不见。但是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花园的话那可不是安静,而是空灵。空灵极了。寂静的花园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冰莹剔透的玉盘嵌在毫无纤尘的天蓝色天幕中,下方,是远处的繁华的亭台楼阁,在远些隐隐约约还有些山影。镜头拉近点儿,则是繁茂的花木。青棣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渡着步,此时是七月,凤仙花开得可旺,紫色的花朵开满了花圃(因为本身是红色,但在黑夜的映衬下就更像紫色),显得生气勃勃。青棣向前走了一些,看到了一个小池塘。尽管荷花还没开,也有几朵娇羞的小花骨朵儿在幽蓝色的水中看起来格外妩媚,荷叶儿上的露珠透明晶亮,映着一闪一闪的月光。

“嘿,这么晚在这儿干什么?”

青棣浑身一机灵,她刚刚完全陶醉在美妙的景色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新来的人。他俊俏的脸在月色下十分清楚。

“现在快十一点了,你应该在床上。”太子说。

“臣——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青棣一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感到心脏有力地撞着她的胸膛。

“免礼。”太子笑盈盈地说,刚刚由于太慌张,青棣此刻才发现太子身边没有任何侍卫,这真是奇怪得很。

“谢太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太子像她一样渡着步子,边走边问。

“姓吴,名青棣,字伯伊。”青棣紧张地东张西望,害怕被什么人看见,例如吴志。

“这么紧张干什么?”太子哂笑着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就是宴席上那个给我倒酒的丫头。”

“正是。”

“那真好笑了。”太子好奇地问,他拎起过长的袍子,盘腿坐在了湿润的草地上,青棣也跟着坐了下来。“你父亲不是洛阳太守吗?他应该教过你跟我对话时的礼数吧。”

“教过。”青棣嘟囔着说,“但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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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放松一点也好,不用那么拘紧。”

“嗯,”青棣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像先代那么多情意绵绵的言情小说里写的一样,磕磕巴巴,激动得语无伦次。“那你这么晚在这儿干什么?”

“没事。”太子闪烁其词地说,“只是出来走走。那你呢?”

“我说出来走走,你信吗?”

太子笑了起来,青棣也苦笑了一下。

“被我爹罚的。他大概觉得我在宴会上表现得糟糕透了,所以罚我一晚上不能睡觉,就待在这儿反省我的所谓的过错。”

“其实你表现得也不错!”太子同情地说,“确实挺可怜的,但哪个当爸的不心疼女儿?我估计他半夜就会把你领回去——或叫人把你领回去。”

“我想是吧。”青棣耸耸肩。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青棣仰头看着月亮,而太子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青棣,好像对这个姑娘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你现在,嗯,几岁了?”太子用明显打破僵局的口吻问道。

“十五岁。你呢?”

“十七岁。”太子不知道为何叹了口气,“十七年啦,过了十七年束缚的生活啦。”

“有什么不好的?”青棣问,“你生在皇家,饱暖不用愁,日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怎么不好了?”

“这些是不用担心。”太子用讥讽的口吻说,“但是没有自由。一点都没有。比起当个皇子,我还宁愿当个隐士,虽然有时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拥有游刃有余的空间,想说什么说什么,那才是真正的快活。”

“皇家不自由吗?你衣来张手,饭来张口,丰衣足食,有着那么优渥的生活条件,可是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

太子温和地望着青棣那张激烈的脸,悲哀地摇摇头。

“我知道。但我想要的自由是那种无牵无挂的感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例如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话若当着所有人说出来可是能要了我的脑袋的。抱怨一句,就是又抽又打,就算你没有真的犯错,那些的阴谋家,野心家也会给你找茬,说一句牢骚就会被扩大为图谋不轨,你的床单下会被塞厌胜的小娃娃,屋里尽有人把你根本没听过的龙袍兵器,各种关于谋反的密信藏到各个角落,如果被发现了,那就是死罪呢。这样的日子真是活受罪。所以我说相对于这些物质条件来说,我更希望脱离宫廷——脱离这些烦恼,这样的生活才算爽快。”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同意,”青棣同情地点点头,“天天当皇族担惊受怕确实不如当隐士自由舒服。”

“现在快要半夜了。”太子忽然惊呼道,“我也应该回去了。”

“哦。”青棣有些矛盾地看着太子起身,她感到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把那句话说出来,但又感到那么害羞与不好意思。快点!她反复催促着自己,不然就没机会了!可冲动有时又被深深的胆怯与害怕挡了回来。不行,一定要做!青棣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她感到脸上一阵发烧。

“嗯——明晚你也能——”

她的脸很红,在黑夜中也很明显。青棣羞怯地不敢再说下去了。

“当然!”但太子察觉到了她的意思,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好,我可以的。”说完,他用一种无比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青棣。

“哦——好——谢谢——明晚再见——”

青棣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明晚见。”

她回头一看,太子似乎已经走出门厅。她重新坐了下来。其实刚才那段时光挺美好的嘛,青棣想。那种心中如梦一般的愉悦感,满足感,和自然而然的放松感,多么美好啊。

青棣抬头看着天空,她忽然意识到,这算是他们在花园中的一次邂逅之旅了。她紧张得心怦怦跳,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青棣的感觉里是的,他对她笑得那么甜.......青棣想着想着,天空上似乎看到了他温暖快乐的笑容,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使青棣感到一阵大逆不道的亲近感......

疯狂充斥了她的身体,那种轻盈,看不见摸不着的难以置信的快乐,她一时感到晕乎乎的......

“小姐。”

青棣好像从一个欢乐圆满的梦中惊醒了,她一回头,丫鬟玉笛站在那儿。

“大小姐,”她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老爷叫我过来接您回家......”

“好的。”青棣站了起来,她尽管十分钟后跨过家里的门槛,三十分钟后躺在了床上,但脑子还是充盈着那种虚无缥缈的欢快愉悦的美妙感觉,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二十四个小时她还为要与此刻让她的世界充满美好的那个人倒酒而满是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