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甄灵云默不作声地看了华彩一眼，良久才道：“按理，司令司乃是贵妃所辖，本宫无权过问你的事情，但如今陛下既是把你交给了本宫，本宫为了不辜负陛下托付，少不得要审一审你了。华彩，本宫问你，你可知罪？”

华彩被侍卫从明光殿一路押解到绛云宫，情知难逃此劫，不得已泣涕哀求道：“娘娘，奴婢知错了，请娘娘开恩，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与宦官勾搭成奸固然是宫中大忌，可说到底罪不至死，甄灵云听她自述有罪，便道：“死罪诚然可免，只是活罪难逃。”遂唤来人，“将华彩押下去，鞭笞三十，送往掖庭。”

高得禄不料她审案断案如此果决，怔了一怔，忙上前作揖道：“娘娘且慢，暂借一步说话。”

“高总管还有何事？”

甄灵云暗里狐疑，随着他的脚步走向一旁，隔绝了众人，就听高得禄小声陈道：“娘娘，华彩与张德平之事可是大有蹊跷，陛下之所以把人送到娘娘您这里，也是因贵妃娘娘不在，盼着娘娘您能帮衬着查个仔细哪。”

嗯，此事不过是宫女与太监对食罢了，里头还能有什么蹊跷？

甄灵云微微纳罕，高得禄忙又道：“娘娘您想一想，张德平在掖庭，华彩在聚荷宫，二人几乎无碰面的可能，怎会勾搭在了一起？而且，老奴还听说张德平原先并不是好赌之人，近来却频频拉人坐庄，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两？这些娘娘难道都不查个仔细？”

甄灵云经他提点，这才觉得内中必有详情，转过弯来便命押解的人住手，留下华彩喝问道：“华彩，你若要本宫饶你，就得老老实实给本宫交代个清楚。那张德平乃是掖庭宫人，你是如何与他相知，又如何与他勾搭在了一起？”

华彩正被鞭笞三十给吓没了魂儿，思量早先凝月宫里的宫娥慧文不就是受了一顿板子才死去的吗？自己的身子骨又不比慧文强劲多少，挨顿板子再送到了掖庭，那岂不是放任她自生自灭？

才刚哭个不停，忽而瞧着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忙转回头跌跌撞撞走到甄灵云跟前，跪地磕头道：“回娘娘，奴婢……奴婢与张德平乃是在聚荷宫相识的。”

“聚荷宫？”甄灵云与高得禄相视一眼，俱都道，“张德平怎会去到聚荷宫？”

于是华彩就从头说起，聚荷宫是如何缺了使唤的人，沈嫔娘娘又是如何从掖庭宫调了张德平来，她又是如何与张德平相识，一五一十再不敢有分毫隐瞒。

甄灵云听到此处，才明白里头果然有内情。

如果张德平是被沈嫔调到聚荷宫，那么华彩与他相识倒也在意料之中了，只是那张德平既是调去了聚荷宫，如何又回到掖庭宫去了？

“这个奴婢就不知晓了，只听说是沈娘娘让他回去的。”

华彩摇了摇头，甄灵云抿紧了唇，沉默半晌，方道：“纵使张德平到了聚荷宫，你二人也得遵守宫中规矩才是，怎可以私相授受？眼下张德平供出你来，本宫能饶你，却不能轻饶，那就将三十大板改为二十。”

二十……二十板子打下去，也够她去半条命的了。

华彩骇一跳，又听说是张德平供出她来，心里头不知有多恼恨，急忙接着道：“娘娘明察，奴婢还有话要说。”

“哦，你还要说什么？”

“张德平……张德平他偷拿宫中珍本出去倒卖，赚了钱就拿去聚众赌博。”

什么，居然还有这事？

甄灵云和高得禄皆是大吃一惊，忙道：“速速报来，你怎知道张德平他偷拿宫中珍本出去倒卖？还有，他一共卖了多少？若是你所言属实，本宫就再饶你十大板。”

“奴婢句句属实，万不敢欺瞒娘娘，”华彩咽了口吐沫，斗胆说道，“当初奴婢之所以送给张德平玉簪，皆因为他先送了奴婢一只玉钏儿。奴婢原还奇怪得很，那个玉钏儿少说也须得二三十两银子，他一个小小的掖庭内宦，怎么会这么大手笔？奴婢就追着他问了，只是他不并没有对奴婢明说。

后来有两回，张德平私下约见奴婢，奴婢瞧着他手里拿了几本书，就问是要做什么去，他说是破损了要拿去修补修补，可奴婢分明没见他修补之后再拿回来，却见他每次拿书出去修补，回来时不拘贵贱总会添补几样东西，手里头也阔绰许多。奴婢虽蠢笨，却也懂得几分道理，看这情形，就知他分明是把宫里的书拿出去卖了。”

好个张德平，聚众赌博，勾搭宫娥本已是大罪，这会儿居然还敢偷卖宫中珍本了。

甄灵云勃然大怒，遂喝问华彩：“你既是知道他偷拿宫中珍本，缘何不早说？可见你有包庇之嫌。”

“娘娘冤枉啊，奴婢人微言轻，又没抓到他的现形，就是说了出去又有谁肯信？再者……再者奴婢那时的确同他交好，本以为他是可值得托付之人，万不料他如此无情无义。现今奴婢已看清他的为人，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娘娘，请娘娘准许奴婢将功抵过吧。”

华彩长长叩首，身子伏在地上，半天不敢爬起来。

甄灵云情知她这会子是为了自保，什么话都敢说的，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她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假。

倒是高得禄心生一计，凑了过去低声道：“娘娘若是存疑，不妨派人去掖庭宫问一问陈二小姐，二小姐乃是掖庭的掌事，专司晒书，若是真的少了丢了，她定然会知晓的。”

“高总管说得不错。”甄灵云点一点头，沉吟片刻，便道，“我们不妨现在就去掖庭宫探个究竟。”

书少没少，总要问过陈霜才能知道。

于是，她便叫上秋香等人，带了华彩一道去往掖庭宫。

陈霜等了两日，也没等到丢的书还回来，心里头正着急不已。且藏书阁那边都已派人来催了两三次，她再要是还不上去，这丢书的事定然是要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