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庭久在东宫居住，具体情况她虽不甚明了，倒也听说东宫中太傅他们就教习了太子一个学生。

至于清妍，跟着她在凝月宫这么长时间，每日不是和她打交道，就是和宫娥们打交道，除却她的双胞胎哥哥，身边就再无一个同龄的小孩子了。

而她自己又因为在宫里举目无亲，好容易得了清妍在身边，自然一颗真心俱都交付了出去，陪着清妍玩耍那么久，一时竟也未曾想起过还要给清妍找个朋友。

而今既是提及，黎姜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念，不由拉一拉周弘治的一摆道：“要不然，我们给清庭和清妍找几个小朋友作陪吧？”

她用我们，而不是用我，语态亲昵自然，周弘治心尖一颤，也不知怎地，听她这么一说，顿觉十分受用。片刻，便点一点头道：“的确是要给他们找一些朋友作陪了。”

往年他和兄弟们读书的时候，先皇也曾学着外头大臣们的样子，给他们找过些书童，高得禄便是那会子被先皇拨过来伴他读书，陪他玩的。

只是后来，朝中有人请奏，说是内宦识字便是祸，前朝宦官干政便是由此而来，故此，没多久宫中就罢了书童的伴读之职。

眼下清庭和清妍再要找伴读，自然不能重蹈覆辙，从内宦中择取。

周弘治想想就道：“不如从宫外头找几个好人家的体面孩子进宫来，给他们做个伴。”

好人家的体面孩子？

“何谓好人？何谓体面？”

黎姜柳眉轻挑，笑道：“你这话说的也太宽泛了。”

周弘治看她笑了，自个儿也失道：“所谓好人就是知书达理，所谓体面，就是守规矩，懂廉耻。若不然，随意找了几个人进宫来，朕只怕于清庭清妍读书识字一事上无益，反倒勾引得他兄妹两个不成器。”

黎姜道：“还是那句话，太宽泛了，体面的好人家何其多，哪里择选的过来。依我之见，不如……”说着，一顿，贝齿轻啮着丹唇，斜转过头看看周弘治，很有些征求他想法的意味，“不如从在京大臣之家择选一二男童，进宫伴清庭读书。再择一二女孩儿，来与清妍作伴识字，怎么样？”

“在京大臣少说也有百十来个，你难道是要让朕在宫里开个学堂不成？”周弘治笑着摇摇头，“不妥，不妥。”

“怎么不妥？”

黎姜让他一语点醒，忽而拍手一笑道：“你听说过太学没有？由朝廷开设，面向三品、五品、七品以上官僚子弟，教习学生们学习儒家经典。我听说谢太傅学富五车，博观古今，他一人只教习清庭一个，未免太过浪费他的才华，不如咱们也学前朝开设太学一样，在朝廷里开设一个学堂，前期不必召集太多，就召集五品以上大臣之家、十四岁以下品学兼优的子弟，进宫一道与清庭读书，既能作伴又能彼此促进学业，岂不正好？至于清妍，自然与她哥哥一样，也召集五品以上大臣之家的小女儿们进宫来与她一道读书，如何？

“太学”二字乃是她以前洛阳旅游时，途经洛阳太学讲堂的时候，听导游提起过。那会子只知洛阳太学的宏大，并未想过有朝一日这间太学竟会给她了启发。

周弘治听罢，目光灼灼，深望黎姜一眼，良久，才徐徐带着笑道：“是个好主意，不过开办一朝学府非一朝一夕之事，亦不可马虎视之，朕且把这事记在心上，明日召集臣工再商议出个章程来。”

黎姜摆摆手：“商议不商议那都是你们的事，总之，我只要看到清妍和清庭有人作伴就好。”

要不然，等到年长的时候，回想起童年，难不成满脑子都是她和宫女、内宦吗？

那未免也太无趣了。

黎姜思忖着，清庭站在她身边，默然无声的仰起头不知望了她多久。

他昔日读书，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直不懂，为何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远方来，就会快乐。

此刻，听他父皇和陈母妃认真热切的讨论着要给他和皇妹找些朋友进宫来，纵然未曾与那些朋友见过面，亦不知那些朋友是否与他志同道合，但在心底里，他当真已十分快乐起来。

快乐的都不想离开他陈母妃一步了，深怕一不留意，就错过了更多的惊喜。

黎姜尚且不知他小人儿心底里的想法，说到学习，不免想起之前字典一事，便又去问站在桌子旁拈糕点给清妍吃的周弘治道：“字典后来改进了吗？”

周弘治擦擦手，转回了身：“朕后来把你的想法和工部那边说了，暂且着他们先付梓一部分，就在京都当地试用一段日子，倘或反响好的话，再推行下去。”免得到头来，白浪费那么多人力和钱财。

黎姜而今对于古代的生活隐然有些开始上道了，听闻字典已经开始改进，不觉欣喜几分。

只是那笑还没到眼角，一低头瞧着清妍爬在椅子上，偷偷去桌上的盘子里摸了一块糕点，忙将笑容一敛，把她手里的糕点夺下来道：“小东西，跟你说了很多次，糕点吃一小块就够了，不能多吃。这糕点那么甜，吃多了小心蛀牙。”

清妍正吃得欢实，被她夺去糕点，又想起黎姜说得蛀牙就会变丑，鼻子里哼哼唧唧两下，甩着小袖子不情不愿离开了糕点盘子。

周弘治失笑看着小女儿走远，自己拈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尝一尝，的确甜得很，便问黎姜：“这也是你作的吗？”

黎姜摇摇头：“我哪里做得出来这个？是安如玉那个小丫头做的。原本我嫌麻烦，不许她做的，只是她说闲着也是闲着，现放着手艺不用白浪费了，且我和清妍吃那糕点都觉得不错，也就由着她隔三差五做好了糕点送来这里了。”说着，也自去盘中取了一块，慢慢吃着道，“不过，她做得多，每每清庭和清妍吃剩下的，都叫我给吃了，我都觉得我最近胖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