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人？”

冯毅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不做回答。

“谢警官，他就是刚才收到电话，你们让他来确认一下从江中打捞起的那具尸体的人。”

缓缓见冯毅的心情极为的暴躁，急忙上前出言阻止之后可能会爆发的恶性结果。

谢警官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看了过去，整个人也微微有些放松，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原来是韩律师，你今天是跟着他们来的？”

缓缓点点头，“这位是我的好朋友。”

谢警官默默应了应，视线倒是顺着冯毅的方向看到他身侧气压低迷的莫尚，眉眼微挑用手中的文件样了样。

“这位是？”

“这是我男朋友。”

“嗯，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带着你朋友去法医那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

全程，莫尚和冯毅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谢警官的身后，直到法医办公室那儿，冯毅才下意识的停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

谢警官一转身便见到这样的画面，目光疑惑的看向缓缓，只见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领着家属来确认死者身份，他们此时的心情，他也是理解的。没有催促，就这么陪着他们站在门口。

“进去吧。”

片刻后，冯毅幽深的眸光微微闪动，干裂的唇瓣动了动。

当他们踏入那片阴沉死寂的地方，仿佛呼吸都要被人夺走了一样。

莫尚拦住想要跟着上前的缓缓，目光紧紧地看着宛若行尸走肉般的冯毅，随后轻轻摇着头。

“让他去吧。”

缓缓没有说话，站在莫尚身边极为安静的与他一起注视着前方不断靠近那冰冷的铁架台的冯毅。垂落在身侧的手却下意识的揪着衣角，手心更是渗着汗。

冯毅步履艰难的走到铁架台旁边，目光闪烁得看着被白布覆盖下的凹凸有律。

一旁戴着口罩的法医助理在和谢警官沟通确认下走到一边，抬眸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冯毅。

“尸体是从江里打捞出来的，皮肤已经被江水泡的褶皱发胀，请做好心理准备。”

冯毅那精壮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眸光闪烁着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僵硬般的点点头。

收到回复，法医这才抓住白布的一端缓缓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乌黑的头发，随即便是那泛白微肿的面孔。不知道是被江水浸泡了多久，冯毅从面部肿胀的状态上分辨不出来任何的信息。心中的大石也渐渐放了下来，应该不是他大哥。

随着白布的移动，所能见到的也是越来越多。直至白布揭到胸膛的位置，冯毅原本已经放松的眼眸顿时一紧，棕褐色的瞳孔缩在一起，垂落的双手紧紧握拳。视线却从那具男尸胸口处的一小块不规则形状的胎记图案上挪不开。

“这具男尸是你的哥哥吗？”

谢警官守在一侧观察着冯毅的表情，见到他此时的状态，心中渐渐与了答案。

“这具尸体……身上有没有什么旧伤？”

冯毅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询问着对面的法医。

法医抬眸看向谢警官，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开口回答。

“尸体的右手处发现了骨折的痕迹，从裂痕上观察，应该是十年以上。”

话音刚落，冯毅的身子往后退了退，双眸之间那仅剩的希望也在法医的回答中消失殆尽。

目光愕然的看着身侧那冰冷的铁架台，尸体早已被法医再次用白布覆盖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冯毅的答案。

“不会的，不会是我哥，怎么可能会是他……”

莫尚凛冽的双眸微怔，骨节咯咯直响。撇过视线，闭上双眸。

有的时候，即便什么都不说不问，心里也渐渐有了最终的答案。

冯毅曾经说过，在他只有十岁的时候，为了和别人打赌，毫不犹豫的爬上一棵离地四米的树。就快要到树顶的时候，老爷子突然赶了过来，直接一声吼，让他一时没稳住松手从树下摔了下来。而冯裕哥想都没有想便冲了过去，借着力替冯毅阻挡了一部分摔下来的冲劲儿。

也就是因为那次，冯裕的右胳膊也受了伤，整整休养了三个月才能正常活动。

冯裕从小的志向便是做一位人民警察，报效祖国。而他的理想也差点因为那次的骨折变成一堆梦幻的泡沫。身为一名优秀的警察，执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而他的右边虽然可以正常活动，却达不到长时间拿枪的能力。

第一次警校考核就因为射击遭遇了实现理想的滑铁卢，那阵子的冯裕更是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殊不知，看着这一切的冯毅是有多内疚。如果不是他任性妄为，哥哥的右臂也不会有事。

不过，冯裕从小就有着不怕苦的精神，右手竟然不达标，他便没日没夜的训练左手。最后，他以左手执枪射击第一的成绩拿到了警校的最高荣誉。

自此之后，冯毅在家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就连戎马一生的老爷子也奈何不了他，唯独这个冯家的长子嫡孙，他的亲大哥能治得了他。冯毅更是对这个大哥言听计从，可冯裕心里也清楚，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为何会听他的，只是不戳破罢了。

在冯毅心中，大哥便是天，现在天塌了，你让他能怎么办？

如何从警局离开的，冯毅不知道。整个人仿佛就和死了一样了无生机，这样的他让莫尚和缓缓看着十分难过。

谁也不愿意接受躺在那里的是他们熟悉的冯裕哥，但事实便是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送冯毅回到家，两人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以冯毅现在的情况，留他一个人待着绝对不会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冯毅回到家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反锁在里面，任由莫尚怎么敲门也是不理睬。

“莫尚，冯毅会不会想不开？”

莫尚目光深邃的看着厚重的门沉默不语，紧抿的嘴角透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