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扇门，里面的人正在肆意谈笑。

“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幸福，四岁的散生日，五帝到了四个。我刚刚进去送酒的功夫，你猜那礼品台上都是些什么？这么小，就上赶着送车送房，我的妈，整个滨城这么大年纪的，谁有这个面子？”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另一个声音道：“可惜了，是个私生子。”

霍阳听到这里已经起身，眼底都是愤怒，心道你才是私生子，你全家都是私生子。

没等他气急败坏冲进去，就听见另一个人说：“我好像听过几次他叫那个家庭医生妈咪啊，而且，我听17层有人八卦，霍总最近疯狂秀恩爱，你说会不会……”

顾初语就是霍阳的亲妈？

说到这里，另一个人也压低了声音，但是斩钉截铁道：“不可能的。我偷偷跟你说啊，我有个朋友也是岳城的，跟顾初语还是同学。她确实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刚出生已经死了，就埋在岳城山上的陵园里。她每年都会去拜祭，他说他偷偷跟过去看过，那个孩子叫顾念北。”

“我今天才收到她的消息，说顾初语又回去祭奠那个孩子了。”

“嘶……这边是生日，那边是忌日。”另一个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算了，不讨论这个了，总觉得背后有人看着，太吓人了。”

两人说着，拉开防火门出来，却没成想刚刚那不是错觉，外头还真有一双眼睛看着，看着直直站着的小人儿，真的是三魂飞了两魂半，给霍阳跪下的心都有了。

霍阳压根就没有躲的意思，也或者，根本就忘了躲，整个小脑袋瓜里都是顾念北的名字。

念北念北，别人不会多想，可是他却瞬间就能想到那个北一定是霍北擎。

那么好听的名字，跟他看着都很随便的“霍阳”放在一起，一个是被捧在掌心里的宝贝，一个好像随便就可以丢掉的小草。

他小时候不是没问过霍奶奶，他为什么会叫霍阳。

霍奶奶说的是：“希望你一心向阳，健康成长。”

现在想想，这名字他就是随便取的，否则他为什么不叫霍向阳，或者叫霍健康也行啊。

顾初语和霍北擎有一个孩子，只不过不是他，是顾念北。

那他是从哪里来的？真的是充话费送的吗？

霍阳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

过了四年没妈的生活，好不容易找到顾初语了，好不容易让顾初语跟霍北擎好了，以后就能跟其他吴宇航一样，有爸爸有妈妈，开开心心一起生活了。

可是，他不是顾初语生的？

想到这里，霍阳在心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难怪顾初语对他一直是可有可无的，难怪爹地看他也没那么重要，难怪他们要生弟弟妹妹。

原来，他不是她的孩子，他们想要的只是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你看，她不来陪他过生日，却一定要去看顾念北。

果然那个小孩比较重要一点。

以前被开解过的，已经不以为意的事情在这一瞬间都被放大，委屈和被抛弃的感觉也扩大了无数倍，他甚至忘了，他根本就没跟顾初语说过，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只觉得天要塌了。

两个服务生见霍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反正就是不喜不怒，不哭也不笑的样子。

可她们时常看见霍阳，都是笑眯眯的。

两个服务生差点就要哭出来，“小、小少爷……我们……我们就是……”

随口说说。

没等最后四个字出口，就见霍阳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声音很淡很轻，奶奶的，细细听就能听出来带着一丝哭腔，“你们走吧。”

为首的一个到底有些不忍心，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被另一个人私下扯了一下衣袖，“谢谢小少爷！”

两人逃也似的跑了。

霍阳眨巴眨巴眼睛，整个人还没从他不是顾初语生的孩子那种灭顶的难过里回过神来，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掏出小手机给顾初语打了个电话。

他不想听别人说，他想听顾初语说。

电话里响起连线的嘟嘟声，霍阳闷不吭气的数着，响到第三声，顾初语就接起了电话，“阳阳？”

霍阳难受的要死了，可是一直都没有哭，在听见顾初语声音的刹那，眼泪却像是根本关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掉，噎的他根本就说不了话。

顾初语那头听见不对，声音立刻就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霍阳用力把眼角的眼泪擦了，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是没有颤抖，“妈咪，你喜欢我吗？”

顾初语只当他是受了委屈，没有犹豫道：“妈咪当然喜欢你。”

霍阳问：“那我是你最最最爱的小孩吗？”

他加了好几个最，甚至把喜欢换成了爱，因为想起又一次，他跟顾初语说他爱她的时候，顾初语不肯回应，他就是要个肯定而已，在心里悄悄发誓，她要是回答的快一点，他就什么都不问了。

他可以当没听过顾念北的名字，可以忘记他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什么都不问了。

可是偏生顾初语的回答，迟疑了两秒。

不是犹豫，只是忽然觉得窝心。

这世上除了顾念北，还有个孩子这样全心全意的爱她，等着她给他撑腰，等着她给他依靠。

“当然。”顾初语心里像是被揉皱了，酸的厉害，“你是妈咪最最最爱的小宝贝。”

了不起，顾念北就是最最最最爱的那个就是了。

她却不知道这两秒，霍阳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只余下一片几乎灭顶的黑。

她犹豫了，犹豫了好久，她的回答就好像在哄他，就好像每次李奶奶哄他多喝一碗汤时候的语气，好像他就是这世上最乖的最可爱的，可是他不是。

霍阳再也憋不住，嚎啕大哭，“你是个骗子！”他边哭边控诉，“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是我妈咪对不对？你跟爹地的孩子叫顾念北，他的名字里有你们两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