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好事，祝你一路顺风，愿她早日康复。”

塞克特如此平静的回答反而让劳伦斯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受人恩惠却又暂时无以回报，还得像个做贼心虚的贼一样马上离开，这种感觉让她很是难受。

“别在意，没必要马上用什么行动来证明咱们的友谊。”塞克特笑了笑，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目的地是哪？”

“特兰西瓦尼亚。”

“那你介意帮我个小忙吗？艾莉西亚公主两天后要去铁荆棘学院求学，能拜托你照看她一下吗？当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只是顺路把她送到就可以。”

“唔…”劳伦斯突然想起，莉奈好像也是从那个学院毕业的。如果真是顺路照看一下，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于是她略一思索，便点点头，答应了塞克特。

“太感谢了，近期塞纳的事务繁多，人手不足，以至于抽调护卫都有些吃力。”塞克特有些尴尬的耸了耸肩，压低声音说道：“小公主会乘坐皇家飞艇出发，大约两天就能抵达。但最近可能并不太平，也许会遇到什么意外，我一个糟老头虽然不放心小公主独自出行，然而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就麻烦你保护好公主了。只要抵达学院，我那位老朋友会保护好她的，所以这并不会影响你之后的行程。”

听起来不错，搭趟顺风车，只需要自己当两天护卫…难得塞克特有事相求，劳伦斯当然不会拒绝。虽然她依旧不想为什么人效力，但私人委托，她既没理由拒绝，也没想过要拒绝。

劳伦斯初来乍到，不清楚很多事情。比如一个不会被承认的事实是——塞纳已经无力委派合适的护卫保护公主前往学院了。表面上平静而生机勃勃的塞纳在背地里已经四分五裂，唯一迫使三位王子没有当众撕破脸的原因，只是因为卧病已久的国王与他最亲信的兄弟塞克特还没有明显偏袒哪位王子；而教会那帮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也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关注着这里的动向。在如此恶劣的局势下，塞克特只能把不谙世事的小公主送出去，暂时避开她这个年龄尚且无法独自应对的恶意。

或许劳伦斯的选择并没有错，如果贸然加入这场台面下的厮杀，恐怕她的麻烦也少不了。当然，也不能说她的选择完全正确，面对一个实力强悍，可能会影响到现有格局的外来旗子，即使她严守中立，也不可能不被关注和针对。只能说劳伦斯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不管她怎么选，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一个近亲交配的傻瓜天天喊着要造反，恐怕也不会有人去理会他。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哪怕天天保证自己别无二心，也一定会被国王日夜提防。或许从本质上说，正因为是拥有力量，才会受到重视（虽然这种重视大部分是不怀好意的）

政客去针对一个战士会有什么好处呢？战士到底只是战士，他们的本能反应总是去战斗。而战斗中的转进是为了来日再战，如果不能把他们一口气弄死，那么勇敢的战士总会给那些企图出卖、利用、操纵他们的家伙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通常情况下，最终赢得胜利的一般是战略家聪明的头脑，而不一定是战士挥舞武器的有力手臂。

……

“记住，小子。腹部或是喉咙都是敌人柔软的弱点，当你迫不得已要拔剑对敌时，一定要尽快杀死他们，因为受伤的敌人总比一个健康的家伙更难对付。”劳伦斯把手中的短剑交到了诺亚手上，让孩子模仿他刚刚学到的动作——把短剑从稻草人身上的盔甲缝隙中插进去，再拔出来。这对于初学者来说并不是项困难的任务，但要达到劳伦斯所定下的标准，对一个从没研习过剑术的孩子来说，就有些困难了。

在等待艾莉西亚公主启程的日子里，这样的练习每天都在进行。麦斯会在上午耐心的教导诺亚如何调动魔力，感知元素；到了下午，就轮到劳伦斯教导他剑术了。只是相比较麦斯时不时的微笑鼓励，劳伦斯更像是个面瘫的人偶。这也不能全怪劳伦斯对这项工作不够热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基础剑术就那么几种，每一种都需要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想让这个环节变得有趣，显然有些强人所难。好在诺亚十分亲近劳伦斯，只要她站在一旁指导，他就不会有任何不满，有样学样的做一个专注的模仿者。

可惜劳伦斯不打算因为他年纪还小的缘故对那些本应该睁一眼闭一眼的微小错误网开一面。

“再快一点，用力一点。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动作，迅猛、果断、致命。”

诺亚咬紧牙关，又用力刺出一剑。也许是短剑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有些钝重，这一剑向下偏了一点，扎在了最厚的胸甲上，只留下一个白印。反馈回手部的钝痛让诺亚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短剑掉到了地上。劳伦斯对此结果并不意外，弯腰捡起了短剑，将剑锋一转，把剑柄递到了诺亚面前。

“记住这种感觉，下次就会避免失误。”

是这样吗？看起来朴实又致命的剑术，好像确实不是很快就能练成的…诺亚似乎意识到剑术并不比魔法容易掌握了。不过他并没有打退堂鼓，反而颇为不服的接过短剑，再次练习起简单的戳刺来。虽然学习魔法消耗了他许多精力，而像昨天一样练习两个小时的剑术也会榨干他所剩无几的体力，但诺亚不想放弃，他不想看到劳伦斯失望的样子，也不想因为没有力量，再次目睹悲剧发生却无力阻止。

即使每晚卡琳都会摸着他的小脑袋哄他睡觉，但噩梦，还是会时不时让他在深夜惊醒。被山贼抓走，割掉舌头，这个梦魇就像闻到腥味的老鼠一样阴魂不散…想要彻底摆脱它，唯有强大起来，才能鼓起勇气，战胜那可憎的恐惧。

“试试看，用你最有力的一剑破开盔甲。”

诺亚将短剑捂在胸口，喘了口气后，向前跨步，用尽全身力气将短剑劈在盔甲的护肩上，巨力反馈回来，几乎让诺亚无法捏住剑柄。劳伦斯走上前去看了看，找了半天，才在护肩上找到一道浅浅的划痕。

“呜呜…”

“别灰心，哪怕是我在不用魔力的情况下也不会比你做的更好。”劳伦斯用食指敲了敲结实的盔甲，从身旁拎起一把钉锤“试试这个。”

诺亚接过钉锤，用力向盔甲砸去。这次盔甲的连接处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嗡嗡声，整片护肩都塌陷下去。劳伦斯点点头，解释道：“杀死敌人不一定需要切开他们的盔甲，通常情况下，一次针对头盔的致命钝击足以杀死它的佩戴者。所以你要学习的第一课，就是了解各种武器的特点，避免在兵器不利的情况下落入下风。实话说剑不是一种适合在战场上做主角的武器，它无法对抗重型护甲，既没有锤类武器的破坏力，也不能像长矛和戟一样可以先发制人，肆无忌惮的戳刺。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毫无长处：首先它更轻便，比锤类武器更灵活，比长柄武器更好控制，而且它在某些时候，可以当作其他武器来使用。”说着，劳伦斯握住了剑刃，将剑格当作一把简易的锤子，打在盔甲的护手上，随后用力一拉，护手就掉在了地上。

诺亚瞪大了眼睛，他从没想过剑还能这么用。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你得有一副链甲手套。否则一旦手掌被剑刃割伤，你就暂时没法再握剑了，如果伤到筋骨的话，很可能你这辈子都无法捏什么东西了。”

在一旁看着劳伦斯讲课的卡琳不禁笑了起来。从给诺亚上完第一节课开始，劳伦斯就一直在皱着眉头思考该如何让一个孩子明白如何用剑。不过看到诺亚惊讶的表情，她感觉还是值了。

“剑圣…劳伦斯阁下！”一位穿着礼服的侍从站在庭院的台阶上喊道：“艾莉西亚公主将在一小时后出发，请您做好准备。”

“好吧，今天先讲到这。”劳伦斯摸了摸诺亚的脑袋，把短剑收回剑鞘“咱们该出发了。”

ps：剑格是剑身与握柄之间作为护手的突出部分，防止两剑相格后刺伤握持之手而设，另一个重要功能是防止刺物时手滑到剑刃上受伤。而文中剑格的用法，在历史上确实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