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过艾莉西亚公主出行的阵仗后，劳伦斯才发现自己确实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光是不同用途的毛巾，就带了整整三十条。更别说为了保证小公主能随时享用合口的菜肴，塞克特挑选了五名厨师十名侍从，让他们全天跟在艾莉西亚身边待命。无数山珍海味、说不上名字的生活用品，还有小公主最喜欢的绒毯和床垫，都被一股脑塞进了飞艇上。那艘名叫圣旨号的大型飞艇本来装上两百人都绰绰有余，五层舱室和一个大厅加起来有上千平米，然而被塞满了各种东西后，竟然给人感觉并不比天启小队的私人飞艇宽敞多少…

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无条件信任劳伦斯，登艇的护卫加上劳伦斯，一共才三人。不过劳伦斯不喜欢人声鼎沸的喧闹环境，人少也正和了她的心意。在一番恋恋不舍的告别后，圣旨号慢慢升空，大片浓密的云彩挡住了星光和月华。显然就连老天都感受到了艾莉西亚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的愁苦，不忍将美丽的月光洒向塞纳，让小公主触景生情，忍受孤独的煎熬。

晚餐是熏肉排和奶油炖菜浓汤，平日里胃口不错的艾莉西亚第一次感觉毫无食欲。她还小，没法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所以那些没被动过的“残羹剩饭”就成了仆人们难得的美味佳肴。在临行前塞克特就叮嘱过，万万不要慢待劳伦斯一行人，可一离开塞纳，仆人们就躲在下层舱室吃着冷菜议论起来。

“要我说干啥要去讨好她？”一个身穿骑士铠甲的年轻护卫将一勺浓汤送进嘴里，不满的嘟囔道：“塞克特大人年事已高，恐怕活不了几年了，有伺候他的功夫还不如另择靠山。我看大王子克里斯就是个合适的效忠对象，你们觉得呢？”

“塞克特大人之所以让咱们做护卫工作，可能就是因为咱们还都没站队吧。”另一个中年骑士抓起一块肉排，颇为粗犷的张大嘴把整块肉排都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这种事还是之后再说吧，如果表现得太精明，对咱们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似乎是对这位骑士的发言表示赞同，周围几名女仆纷纷跟着点了点头。

“啧…你们这帮娘们瞎掺合什么？”年轻骑士呵斥道：“一群没主见的下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有谁敢去小公主那告状，那就…”

说着，年轻骑士将腰间的长剑抽出一点，在看到几个女仆畏惧的目光后趾高气昂的恐吓道：“你们都不是傻子，所以这警告我只说一遍。”

“嘿，差不多就行了。不管以后怎么说，现在塞克特大人还是名义上的陛下。”中年骑士面露不悦，却也没阻止同僚的意思，或许他只是也有所意动，但出于各方面的考量，还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而已。

“老兄，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年轻骑士并不恼怒，笑呵呵的说道：“你看，咱们都是些无依无靠的苦命人，如果塞克特大人还年轻的话，忠心耿耿做上十几年护卫，也许还能混到个贵族头衔，捞一笔钱安心养老。然而现在嘛…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塞克特大人哪天蒙受主的召唤，那咱们岂不是就成了新王的眼中钉？”

中年骑士默然无语，他也不是什么被忠诚洗脑的绅士，年轻时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多年才被册封为骑士的他自然明白，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虽然名义上，他们已经踏进了贵族的圈子，但那些鼻孔朝天的老爷哪个会正眼看人？况且塞纳的骑士称号并不会世袭，这也意味着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真正成为贵族，他的子孙后代就依旧要靠自己努力，为生活劳碌奔波。

“所以你想说什么？投靠克里斯王子？”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痛快。”年轻骑士轻轻鼓了鼓掌，凑到中年骑士耳边小声说道：“但咱们站队晚，所以想得到克里斯王子的信任，就得奉献一点忠诚。正好，这个机会就在咱们眼前…”

……

麦斯自打卖掉了魔法卷轴后，就感觉脑袋有些晕。他从没想过自己绘制的几张低级魔法卷轴竟然在塞纳卖了上万金币。虽然刨除昂贵的成本纯利润只有几千金币，但这也让没什么金钱概念的麦斯有些吃惊。要知道一个农夫，辛苦劳作一年，省吃俭用也不过能存下几十枚金币。而一张在麦斯看来平平无奇的低级魔法卷轴就能卖出上千金币。中高级魔法卷轴的价格可是比低级翻了十几倍，却依然供不应求。看来暂时是不会为还债问题发愁了，但麦斯心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魔法师确实是富人才能玩转的职业，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穷人劳碌一生，省下的钱也只能买上一瓶还算不错的魔力合剂。而富人中，没有天赋的孩子即使不为金钱问题所困扰，也大多因没什么天赋而终生停留在低级魔法师的水平。所以当麦斯第一次真正明白自己的价值后，也有些回不过神。

“主人，晚餐已经给您端来了。”希芙战战兢兢的端着一份肉排走到麦斯身旁，小声说道：“如果没什么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唉，说多少次你才会听啊？别叫我主人了，叫我麦斯就行。干嘛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人。”麦斯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脸扭到一边，似乎思考了一会才吩咐道：“帮我泡一杯苦瓜茶吧，别加糖。”

“是，主人。”

“都说了…好了你去吧。”

看着希芙低着头出了门，麦斯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每个人都在改变——零号实验体终于稳定下来；天启小队四人也在塞纳接单，正式开始新生活了；希芙接受了自己变成奴隶的事实（虽然麦斯从没提过）而自己，也终于能直视希芙说话不磕巴了。

现在想来，麦斯还是挺感谢梅菲斯托让他出来兜风的。如果自己足不出户，每天泡在下辈子也看不完的古籍和魔法书里，也就不会遇到希芙了。她可真漂亮啊…光是站在她身边，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麦斯傻笑着，似乎早就忘记了自己曾说过：魔法师就该清心寡欲，一门心思钻研魔法…好吧，以前的麦斯可不是现在的麦斯。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成长了许多。

假如梅菲斯托能看到麦斯这一脸憨样，他一定会笑的喘不过气。可偏偏这个不正经的老头失踪了，让麦斯多少有些失落。从小到大，他都一直跟在梅菲斯托身边，有这位大师为自己指点迷津，他甚至不明白迷茫这个词有什么存在的含义。不过现在麦斯明白了，这种只会随时间流逝，愈发茁壮，难以言喻的慌乱到底是什么滋味。也许自己只是需要找点事做吧…

“主人！主人！不要吃！”希芙一路小跑着，甚至没有敲门就冲了进来。麦斯先是一愣，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把浑身颤抖的人偶抱住。感受到对方慌张的情绪在慢慢消散，麦斯才强装镇定说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吃肉排，里面被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