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来不及责问她这些渎神之语，只皱了眉问道：“神明罹难？无终神尊如此强大，怎么会突然罹难？”

神明罹难并不稀奇，应该说这是每一个神明都要经历的。

用凡间的话来讲，大概就是历劫。

历劫能磨练神明的心志，激发神明的力量，让神明得到天道的馈赠变得更加强大，也让血脉中的力量能遗传给下一代，从而保证神明血脉的纯净。

——事实上，身为神明，很难诞下子嗣。神族的强大决定了天道不会这么容易给他们留下后代的机会。

可以说，历劫之后，神明生下强大后代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但这个概率依然很低；可是如果没有历过劫，那么一定没有机会诞下后代。

因为没有历劫的神明甚至无法得到神界姻缘石的承认。

前世的纪非攻，大概就是输在这一点上。

然而面对一个异灵，没有必要说得这么清楚。她不起眼地顿了顿，才道：“实不相瞒，无终神尊只是顺应天道下凡历劫罢了，这才导致结界不受控制之下越发虚弱。”

大祭司便松了口气，“原来如此，神尊无事便好。敢问阁下何人，竟能得知这些？”

纪非攻没有告诉他纪思行现在不仅有事，事情还挺大。她只说道：“既然大祭司信我，那我也不好过多隐瞒。我是无终好友，听闻无终在天之陆历劫，便想着下来看看她。但因着一场意外丢了修为，又来了禁林。昨夜里察觉到此处结界有无终的气息，这才心生好奇，不想被认作了渎神者。”

“原来是尊上友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大祭司弯腰行礼，连带着身后护神卫也齐齐鞠躬。

纪非攻笑道：“我如今这个修为，这个样子，你倒也不疑我？”

大祭司就说：“一方面大人知晓内情，说服了在下。另一方面，这权杖上的力量在方才靠近时便十分亲近大人，是为神谕。在下不敢违背神谕。”

权杖上的力量便是纪思行的毁灭之力。毁灭之力和生之力相生相克，照理而言不该生出亲近，但是纪非攻手腕上的紫翡手镯里装的是纪思行的灵魂，毁灭之力自然亲近它的主人。

纪非攻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既然如此，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前来，我为的便是修补你们的结界。”

她看见大祭司『露』出个有些疑『惑』的表情，就说：“是这样，当初她一直告诉我，要善待自己的信徒。你们既然是她的信徒，那么与她之间有一份因果在。她如今在历劫，而你们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我便暂且代替她了了这份因果，回头算她欠我一个情便好。”

大祭司便道：“若果真如此，异灵族便欠了大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此后但凡大人有吩咐，异灵族势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不必，”纪非攻无奈道，“只是修补结界是件麻烦事情，你有办法让我看看这结界的全貌么？”

大祭司道：“请大人握住权杖，权杖会指引大人。”

纪非攻便将身体里游窜的生之力尽数收敛起来，用戴了紫翡手镯的左手握住权杖，闭上眼。

权杖光华大作。

纪非攻看到结界中的毁灭之力与水晶连接成了一个循环，本该生生不息。但是无终罹难之后，循环之中的力量便不受控制，逐渐散去了。

问题只在于如何阻止这些力量散去。

生之力与毁灭之力相生相克，要用生之力来控制毁灭之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这个循环很复杂，一不小心反而会触怒天道，引来雷劫。

“九霄，”她在心底唤，“我需要你的神力。”

“怎么？很麻烦吗？”一边说着，九霄却通过契约将自己的神力传了过去。

纪非攻控制那些神力包裹住毁灭之力。视野中的毁灭之力上仿佛镀了一层银光一般熠熠闪烁。

这本该是需要强大神识精准控制的，但是纪非攻纵然失去了神珠、又灵魂破损，能够调动的神识也已经足够强大了。

纪非攻便回答九霄：“这结界生之力不能胡『乱』掺和进去，毁灭之力和生之力又能穿透神力逸散。所以要想修补，只能先用神力隔开两种力量，而后再用我的生之力包裹，让毁灭之力感受到排斥力，不会轻易散去。”

九霄听懂了她的意思，觉得这确实也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果然等到结界被渡满银光，就见纪非攻指尖渗出生机勃勃的绿芒，顺着神力的方向一路延展，像是柔软的皮革贴合全身。

须臾，她睁开眼。

半空中的结界闪了一闪，消失不见。

大祭司能感觉到空气之中的能量波动重新强盛了起来，他接过权杖，跪地道：“感激大人慷慨相助。此后若大人有需要，异灵族万死不辞。”

身后一众护神卫也齐齐跪下，将长枪倒『插』进泥土中，宣誓般吼道：“蝼蚁将万死不辞！”

……说实话，纪非攻被他们吼得有点头疼。

她叹了口气，将大祭司扶起来，说道：“我早说了，不必如此客气。”

大祭司却取下腰间佩戴的玉珏，说道：“此物乃是异灵族信物，此后只要大人想，便能凭借此物找到我等。我等必将偿还大人人情。”

纪非攻顿了下，心想这段时日她是不是和信物特别有缘，就听见九霄说：“说不定有用上的时候呢？虽然这结界渡上了你我的力量，到底还是由无终控制的，没有信物，你也轻易进不来。”

纪非攻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以她的身份，九霄应该明白这块玉珏对她用处并不大。

除非是对历劫有用。

心念电转间，纪非攻接过玉珏，“那我便不客气了。”

大祭司笑了笑，“举族之幸。”

纪非攻将玉珏收进储物戒指，而后不太经意似的问大祭司：“其实无终对外一直很不善于表达，为人应该不太好接近。当初她居然会遇到你们，而且选择帮你们，我其实挺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