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林才人小产，之后又是秦瑶身体不适，种种迹象都让独孤晟更加警惕，有人不愿意让他的孩子出生！

莫原认为这件事情多半与太宰府和威远公府脱不开干系，只是不知道是谁在宫中和他们策应。

独孤晟阴沉着脸在屋子里走动，身上的玉佩互相碰撞，显示出主人的焦躁不安。“徐家太猖狂！简直欺人太甚！”

莫原看着他走来走去，忽然道“国君今日似乎格外焦躁？”

像是被人拦住去路般，独孤晟猛然回头，表情很是狰狞，他几步走近莫原，质问道“从龙之功并没有给你口出狂言的权力，你知道吗？”

莫原退后两步，拱手道“国君连日来言行举止都与从前大不一样，不知是何缘故？”

独孤晟不耐烦道“与你无关！”

莫原大着胆子道“臣以为与王后有关。”

独孤晟不说话，冷冰冰地盯着他，等他说下一句。

莫原咽了咽口水，从善如流道“国君一直让臣追查王后的过往，是不是因为发觉自己有了别样的心思，恐怕王后另有图谋所以才如此忐忑不安？”

独孤晟往椅子上一坐，不以为然道“你还想说什么？”

莫原想了想，索性抛开顾虑，连声质问“从秦国回来的路上就有宫人发觉你们亲密异常，你敢说你那时候没有起半点心思？大婚当日你明知道守卫森严，万无一失，却还是亲自策马出宫救人，难道不是关心则乱？你一向不耽于女色，却因为王后长期留宿坤宁殿，这难道不是你的私心？”

独孤晟动作飞快地抽出墙上的佩剑，三步并作两步靠近莫原，剑锋落在莫原肩上，离皮肉只有半寸。“你再说一遍！”

莫原梗着脖子，不肯服软“你为了大业多么艰难才走到今天你都忘了吗？我为了辅佐你，整整十二年都没有入雍都！为了让你安心，我甚至把亲妹妹送进宫做人质！可你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人弃天下于不顾吗？你已经忘记了当日的誓言吗！”

固执的莫原像是一把打开过去记忆的钥匙，让独孤晟想起了从前种种。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得势的王爷，爹不疼娘不爱，一个人摸爬滚打拼尽全力才挣来一个王爷的封号。正是在他落魄的时候他遇见了对治国有抱负的莫原，两个年轻人一拍即合。莫原放弃赴京任职的机会，流连于各个城镇为独孤晟称帝搜罗人才。

整整十二年，他都没有成亲，也没有回京述职，一心扑在这份帝国业上。

他游走于各地，只能传书和家里联系，就连父亲病重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如果他十九岁那年没有遇见独孤晟，现在恐怕已经官居一品，封侯拜相，有娇妻爱子围绕身旁。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独孤晟放下手中的剑，胡乱道“滚！”

莫原摸了摸微微刺痛的脖子，冷漠道“你是国君，坐拥一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必搭上整个国家的国运！”

杯子在脚边破碎成一整片星河，像极了此刻门外朗朗星空。莫原叹了口气说“独孤家出情种，你和他都一样。”

我心里有她吗？

独孤晟想不明白，只记得那天大殿之上，她款款走来，浅笑盈盈，像一朵盛放的娇花。

她穿蓝色的时候很美，像月亮一样，温柔却不可忽视。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情绪，让他不由自主地为她做出改变。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三国统一的大业还没有完成，这时候怎么儿女情长？

她和别的人不一样，独孤晟完全没有办法确认她的心意。她会撒娇会吃醋却并不真的依赖他。她会抱怨宫里的规矩让她不自在，却一板一眼地给他安排侍寝。知道自己走了身孕之后甚至还没有知道别人怀孕那么高兴。

她有时像个孩子，单纯而稚嫩。有时却像个大人，规行矩步不肯有丝毫差错。

独孤晟是个行动派，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马上来了坤宁殿。

此时坤宁殿中已经熄了灯烛，只有廊下的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内殿的门早就已经锁上，巧娘轻轻地喊“春花，开门。”

里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春花带着睡意的嘶哑声音在门后问“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巧娘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的人，心里头惴惴不安，小声说：“国君来了，你快把门打开。”

春花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愣了一会儿才说：“可是陛下已经睡了，这时候把她弄醒，她会生气的！”

巧娘偷偷看了眼天色，还是漏夜。再看了看国君渐渐铁青的脸色，硬着头皮说“你先开门吧，国君还在门口站着呢。”

里头显然犹豫了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把门打开，压低声音对独孤晟说“陛下有了身孕，好不容易才歇下，国君动作轻点，别把陛下闹醒。”

独孤晟脚步一顿，别扭道：“寡人知道，你们都出去吧。”

发觉春花还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巧娘陪着笑把人拉走，嘴上不住地说：“你要死了！居然敢这么说话！别以为你是秦国人就能这么嚣张！到时候惹恼了国君，陛下难道还会为你顶撞国君吗！”

春花反驳道：“陛下睡得浅，好不容易才睡着，万一被吵醒了这一晚上都别睡了！到那时候她也是要骂我的！”

巧娘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说：“反正现在国君在这里就得听他的，要是明天陛下真的因为这个要责骂你，那也是你的命，能有什么办法？”

秦瑶睡得不太安稳，一会儿是大蛇，一会儿是树影，有时候是在神殿，有时候是在木屋，一时好一时歹，根本没有定性。

忽然有一股暖意靠近，温温热热的，带着熟悉的味道闯进来，秦瑶抽着鼻子嗅了一会儿也没闻出来是什么味道。

她蜷着身子把头埋进广阔的胸膛，任由那人将手臂紧紧地环绕着自己，鼻子里全是这个味道，她慢慢地陷入沉睡，只是这一次，她一夜无梦。

独孤晟忍不住低头看她，秀气的五官，柔嫩的皮肤，带着微微香气的身躯。他像是中了毒一样想要靠近她，仿佛她是唯一的解药。

鸟叫虫鸣声中，秦瑶率先醒来，清醒过来的她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一个绝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味道。

她垂死挣扎地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独孤晟带笑的狐狸眼，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你醒了？”

还没有想明白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秦瑶就被独孤晟的温柔吓了一跳，他这是中了什么邪？“你怎么不去上朝？”

独孤晟捏着她的鼻子说“我已经下朝了，过来看看你。”

来看她需要换寝衣并且躺到床上？秦瑶会信才有鬼！

“你怎么不叫醒我？用过早膳没有？”秦瑶顺嘴一问。

独孤晟靠在床头，欣赏着秦瑶才睡醒时的慵懒姿态。“你睡得太熟，不忍心叫醒你。既然醒了，正好让他们摆早膳。”

正往屏风后头走的秦瑶突然停下脚步，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你今天有些不太对劲。”

独孤晟只是笑“哪里不对劲？”

秦瑶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茫茫然地去披衣服。

樱娘进来时秦瑶已经在边上等着，秦瑶小声询问“国君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不叫醒孤？”

樱娘道“听说是昨天夜里来的，上完早朝就又回来了。国君交代了让陛下睡，不必打扰。”

昨晚是春花值夜，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纰漏，秦瑶忽然想到其实自己不必担心，以他的性子，肯定处理妥当才会让独孤晟进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这绝对是秦瑶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最诡异的一天。

独孤晟温柔体贴得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要不是独孤晟和独孤晏想的不一样，秦瑶几乎要以为这是独孤晏！

秦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遇见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感觉你今天心情特别好？”

独孤晟往她碟子里夹了一块芸豆卷，看着她说“没什么特别的。这个芸豆卷糖放的刚刚好，你应该会喜欢。”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秦瑶心里就越没有底气，她最害怕的最是这种力图把人溺死的温柔攻势。秦瑶根本招架不住，趁独孤晟没有注意，背过身子用眼神像春花求助。

没多久，春花端上漱口的茶水，提醒道“陛下别忘了，医丞交代过，饭后还要走动消食，千万别只是闲待着，这样对胎儿不利。”

秦瑶了然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出去走走。”一面起身一面对独孤晟说“你就在此地，我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平常独孤晟都会老实地坐在坤宁殿里一边看奏章一边等。可今天，也许是想让惊讶来得更多一些。独孤晟始终坚持要陪秦瑶在院子里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