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隆起的小腹带来的越来越明显的沉重感让秦瑶在走动时都下意识地扶住后腰，难以翻身的负担和开始水肿的四肢都让秦瑶日渐心生不满。

秋月将早点放在餐桌上，手脚轻快地去搀扶秦瑶。“陛下慢点！”

秦瑶动作缓慢地坐下，松了口气道“晚上多准备些热水，孤的腰越来越疼。”

独孤晟快步从内殿出来，连声问“哪里不舒服？”

秦瑶向秋月使了个眼神，让她出去。向独孤晟道“月份渐大容易腰疼，四肢酸软，热敷按摩之后会比较容易睡着。”

“今天不忙吗？怎么这么悠闲？”秦瑶疑惑道。

往秦瑶碟子里夹了一只肉酥，盛满白粥后，独孤晟才说“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得和我一起。”

“今晚御苑里要摆灯，你总得露一面，不然也太让人失望。”秦瑶小口的吃着早点，孕吐结束后秦瑶总算能够正常吃东西，不过口味一日一变，让人头疼。

桌上水煎包小巧可人，味道鲜美，秦瑶多吃了两个，再想吃第三个的时候独孤晟拦住她说“食不过三，不然再见它至少得一个月。”

秦瑶纠结了一会儿，把筷子伸向边上的煎豆腐。“你这两天很忙吗？”

独孤晟以为她有事，就回了一句“不忙。”

结果秦瑶点了点头说“要是不忙就多进后宫吧，你也好几天没让人过去了。”

他脸色怪异地看着她，半天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

秦瑶忙着吃饭，在咀嚼的间隙抽空说“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不管我怎么想都会发生。”

独孤晟停了筷子，看着她问“你都不会生气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秦瑶把眼睛从早点上挪开，咬了咬嘴唇说“你生气了？”

独孤晟闷闷地没有说话，秦瑶眼看情势不好，低着头说“我想又能怎么样？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一直惦记着只会让自己难过，还不如忘了，至少能开心点。”

独孤晟尽力不让挫败感打击自己，很快就调试好自己的态度，用什么也没发生的语气说“我一会儿要看奏章，你自己待一会儿，下午宫宴结束之后跟我去个地方。”

以后不管秦瑶怎么打听，独孤晟都打定主意一个字都不透露，宫里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秦瑶就这么一头雾水地去了七夕宫宴。

比这更讽刺的宴席恐怕也难以寻觅。宫妃们分几列站好，各个都是盛装打扮，衣香鬓影，异彩纷呈。

宫宴上大家各展所长，唱歌跳舞，弹琴吹笛，恨不得吹拉弹唱跳都挨个来一遍。

宫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没念过书的人在这里可没办法混日子。

第三排林芊妤坐在边上，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人呆呆地看着面前，时不时地还要抹眼泪。秦瑶看了也不忍心。悄悄对独孤晟说“林才人小产后十分悲痛，国君抽时间去看看她，别让她哭坏了身子。她这么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独孤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王后果然和风闻的一样，贤良又大度，可真是让寡人大开眼界！”

秦瑶极其自然的说“宫中传闻如此？怎么妾身竟然从未听闻？”

独孤晟憋不住笑了目光灼灼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瑶不解其意，百无聊赖地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面前的歌舞。舞者腰肢柔软，动作轻盈，行动处似若柳扶风，回眸间似羞花映月。

美则美矣，只可惜没有人是为了欣赏歌舞而来。

独孤晟趁人不备，悄悄靠近秦瑶，脸上平静淡然，低声道“胆子像你这么大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秦瑶借着替他斟酒的动作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可真是少见多怪！”

恰好歌舞告一段落，独孤晟拉着秦瑶就往外走，完全无视跪了一地千娇百媚的妃嫔，这一夜不知多少人的银牙碎了一地。

破天荒地独孤晟上了车之后没有直接坐稳，反而转身对秦瑶说“上来。”

御车上第一次出现除了国君以外的人。

秦瑶头一次坐，新奇的不得了。“你的车比我的大一些，看起来更宽敞，更气派！”

独孤晟忍俊不禁道“你的车和我的一样大，只是你车上东西多，所以看起来小。”

秦瑶将信将疑地点了头，转头看起别的东西。“你平日上朝也坐车吗？”

独孤晟摇了摇头，解释说“福宁殿离紫宸殿不远，坐肩与就足够了。平常住在你那里也都是用肩与，只有遇上下雨天才会用车。今天是因为要去御苑，路途实在遥远，所以才用了车。”

秦瑶心想，这是在说他为什么不召人侍寝吗？原来是因为距离太远，看来得找个法子才是。“不如在坤宁殿后开扇门方便行走？”

独孤晟撇了她一眼，说“在那里开门会破了风水，不行。”

想随随便便把人送来门都没有！

秦瑶正琢磨怎么让进后宫的路尽可能的缩短，忽然被独孤晟推了一下。“到了。”

秦瑶下车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独孤晟牵着她慢慢地走上城墙。喧闹声越来越清晰，灯火通明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登上城楼的时候，秦瑶完全被震撼了。

城墙下络绎不绝的游人在灯市里穿行，说笑声杂耍声不绝于耳，吃食加热后袅袅的香气，年轻女子身上的脂粉气和灯烛的油烟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美得令人落泪的烟火人间。

“这是哪里？”秦瑶问。

独孤晟低头在她耳边说“这是东华门，整个雍都最热闹的地方！”

秦瑶心里五味杂陈，独孤晟的心思昭然若揭，可她却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对。

独孤晟并不着急，絮絮叨叨地和她说着门外的看点，中间夹杂着他小时候偷偷跑来这里的趣事，两人默契地避开了可能令人不快的对话。专心看着城楼下的百姓享受属于他们的盛宴。

“明年，我带你出宫逛灯市好不好？”

“......好......”

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幸好他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不在乎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多花些时间。人心都是肉做的，他就不信她不会心软！

城楼上风很大，除了独孤晟和秦瑶再空无一人。秦瑶被风吹得直在他怀里躲，暗暗埋怨他只带了一件披风上来。

远处传来鼓声三响，秦瑶正不明所以，只见独孤晟从身后伸出手，遥遥地指着右前方的黑暗，轻声说“看！”

黑暗中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它们瞬间连成一片，组成嫦娥奔月的样子，在黑暗里仿佛仙女下凡一样令人目不暇接。

秦瑶赞叹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闪着光的眼睛看得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匆忙避开他盛满了情意的眼睛，胡乱说起那些繁琐的小事，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种奇怪的氛围让她惶恐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对。

过了很久独孤晟才笑出声来，伸出手指点她的额头。“你呀！”

难耐的沉默过去之后，独孤晟定定地看着秦瑶说“给我一次机会，和你做真正的夫妻。”他炙热的目光让秦瑶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失去了方向。他冷静而坚定地看着她，将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我不想和你相敬如宾，我要和你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秦瑶下意识的皱眉，对他的话完全不信任，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几乎瞬间就转换了情绪，将刚才挪开的眼神重新落在他身上，她听见自己带着几分欣喜的声音“好！”

回去的路上，独孤晟牵着秦瑶，就好像松开手她就会不见一样，只有抓着她才安心。

“灯会真好看，那副奔月图做的可真精巧！”

“你要是喜欢，元宵的时候我们再来看！”

宫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跟着两人往前走，春花跟在不远不近的三步之外，盯着地上的影子走了很久。

秦瑶说着笑着，将这一晚描绘得十分美满。

独孤晟笨拙地揉捏着秦瑶的小腿说“侍寝的事我会看着办，你别管了，太后那边我会去说。”

捏着手里的书，秦瑶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寝衣，松散了头发在为自己推拿按摩的独孤晟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位国君替我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