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看到现在这样周身沉甸甸的库纳哈兰，一定都不会相信这人就是平日里那个嚣张妖艳的女人。

木老将军竟然亲自带兵过来，这是谁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毕竟他已经到了需要很好很细致的修养身体的年纪，不光是东楚人没想到，就连漠北这些人其实在他过来之前也一直是把这事儿当没有任何依据的谣言的。

怪不得漠北这次佣用兵细致到了一种极端的地步，大开大合之间丝毫不缺乏暗藏的杀机，如果是木老在把控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毕竟他带了一辈子兵打了一辈子仗，能出入无数战场还活到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只是寻常人。

乔九舒来到荆门关的第二天晚上，漠北还是没有动静，连刀彻都明显感觉出了不对劲，乔九舒已经把李璟娆送回了李将军临时的府邸，白纱布绑着脑袋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慢悠悠往回走。

今天是大年初一，楚京的街道上现在应该也是这么安静，不过不同的事，楚京人都热热闹闹在家团圆，而荆门关三成的老百姓连饭都吃不安稳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哪怕是睡觉也要留一个人醒着守夜。

乔九舒走这一路，从街边儿的大门里，总能看到小心翼翼开条缝看动静的脑袋，多数都是女人，在看到黑暗中的乔九舒难免害怕，然后急急忙忙把门关严实跑回去。

可能是领里之间一个传一个的，乔九舒越走越能感觉到从门缝里看她的人越来越多，可能已经有人认出了她，不多久之后，偷看她的人里，气氛明显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等一条街走到头，甚至有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怀里不知道抱了什么东西出来，颠颠儿追着跑到乔九舒身后叫了一声“姐姐”，等乔九舒故意反应慢了一拍回过头，然后两个孩子笑嘻嘻把东西递给了她。

是两个冰凉沾着泥土的大苹果，看样子是刚从地窖里挖出来不久。

“姐姐，送给你！”

往那俩小家伙跑来的地方看去，半开着的门后面有一片裙角被风吹了起来，乔九舒收回目光说了声“好”，笑眯眯接过苹果，在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目光注视下，用袖子随便擦了擦土就拿起其中一个咬了一口。

“很甜，谢谢小朋友！”

小家伙收到了让人很开心的回答后手拉手蹦蹦跳跳回了家，进门以后还回过身又朝乔九舒使劲挥了挥手，乔九舒也举着被啃过一口的大苹果招呼回去。

等到那扇门彻底关上，乔九舒才愣了愣之后，呆呆的放下手臂。

那两个孩子就是上次她在城主府门口遇到的，很漂亮的男孩子。

再看看手里的苹果，虽然哪怕只是拿在手里都冰的割手，但是真的很甜。

是缘分吧？她乔九舒也是积攒过善缘的人了呢！

所以说，有时候人不是不能做一丁点儿坏事，但善意总是不能太少的。

就像她，哪怕之前坏了两世，重来一次她还是尊贵且让人想不起恶心命格的乔九舒。

乔九舒不知道在哪儿看到过，好人难做，一但好的太久了，善意就会被人下意识忽略，而坏人也是同理，你坏的太久了，别人就会觉得你本就如此，偶尔好那么一下下反而会被当做瞬间绽放的暖阳一般牢牢记在心里。

又到城主府门口了，那两尊石狮子还是昂首挺胸立在这儿。

“摸摸狮子头，万事不发愁”

“摸摸狮子背，荣华又富贵”

“摸摸狮子尾……”

刚摸到石狮子尾巴，乔九舒口中闲话还没有念完，突然被另一个人的声音打断。

“长命又百岁。”

“老三？”

在距离不远处的黑暗里，宓闲一直在那，只不过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惊动她。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乔九舒就走的，生怕自己待在他身边会耽误了她的事儿。

可是眼看着乔九舒在大冷天只穿着单衣，手里还抱着不太干净的苹果盯着门口很常见的石狮子发呆，然后突然把苹果稳稳摆在狮子脚下，顺着狮子头一路摸到了尾巴，口中还念叨着自己曾经随口教给她的几句俗话，心口那一块空荡荡的地方突然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而酸软。

他从来不知道，乔九舒会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起他。

那种感觉就像亲眼看着自己被全世界紧紧包裹住不留一点缝隙，感觉很重很压抑，但是一点儿也不会想卸掉。

原来，他真的可能不是一个人的单向箭头，玉如言那家伙好像有些时候说得的确是对的，比如——让他多待在乔九舒身边刷存在感。

于是原本应该待在楚京皇宫里的国师大人果断的没有继续藏下去。

“是我。”

乔九舒甚至想过，如果当初在暗巷外没有跟谢裔说过那些话，他有可能还会跑过来凑凑热闹，但万万没想到来的人是宓闲。

“你怎么来了！”

连乔九舒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语气里面没有一点点的不满和疏离，反而全都是意外，夹杂着一丁点儿隐晦深藏的小惊喜。

宓闲往前走了几步，也站在石狮子前面，跟乔九舒中间隔着偌大一个石头块儿，也抬手摸上狮子尾巴，却很小心的没有碰到她的手，只是以指尖轻轻触着。

“摸摸狮子尾，小九长命又百岁，世世平安到白眉。”

他只是从小时候就总能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念叨这句话，时间久了忘记是谁说的了，但是短短几个字一直记在脑子里，至于相信，也是不信的。

如果摸一摸狮子就能做到长命百岁荣华富贵，人们干脆连寺庙都不要去了，天天在家抱着狮子摸就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到她之后，这句被他嗤之以鼻的俗话竟然也成了自己经常挂在嘴边儿的念叨。

之前那个在自己耳边说这句话的人在想着什么，宓闲好像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希望小九完事平安长命百岁，哪怕只是个念想，哪怕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弱智的傻子，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他都愿意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