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寒衣节，按理说应该已经能算冬天了，但最近太阳还是那么大，出门走走披个稍重点的斗篷都会出汗。

乔泱出门了，谁是去云家族陵看看，可能会待上三两日。

当天傍晚伊岚从长安那儿赶了回来，说什么都非要拉着乔九舒出去走一走。

寒意就跟清明差不多，乔九舒一直以为街上不会有多少人，谁知道再一次完全猜错了。

毕竟她从小不是忙着训练就是待在皇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些民间节日实在不太熟悉，只能大概知道是个祭奠死人的日子。

不过能被称下元，那怎么着也不会太平淡，虽然不及中元和上元节那么繁花，但也还算不错了。

天知道这种给死者捎寒意的日子怎么会被人类搞成个节？

楚京城南住着不少高门贵胄，甚至有些皇亲都直接落府在了这一片，所以，城南的街道上向来没什么人敢光明正大烧衣祭祀，住在这儿的普通百姓只能再跑远点去其他地方。

西街上通常大概会比较热闹，乔九舒就带了伊岚抱着狐狸慢悠悠走过去了。

大街上的人多半不知道安国公主长什么模样，就算有幸见过一面的，路上看到了也认不出来，所以乔九舒这次压根什么都没有遮掩，素面朝天换了身烟青色百叶长裙，长发随便找根白玉簪子一挽就出门了。

伊岚心细，临走前特意找北苑的丫鬟要了件乔九舒的薄斗篷拿着。

可能是缘分吧，乔九舒和伊岚一路慢悠悠吃吃玩玩走到春风度不远处的巷口，就听到里面惨叫和熟悉的嚣张声音的传出来。

“杨大爷你是真的很嚣张啊！没完没了了是吧！管不住嘴迈不开腿胖成猪了还成天放屁是吧！你老子很厉害是吧！”

伊岚也听过这个声音，下意识扭头看一眼乔九舒，果然见她满脸玩味往巷子里瞅着。

李璟娆的声音很清爽，平时说话的时候像山林上方飘过的一朵朵云带起的温和暖风，哪怕生气的时候边踹人边骂，也不会让人听烦。

那位不停惨叫的“杨大爷”，估摸着应该就是之前的杨武吧，除了他，乔九舒实在想不起来，在楚京还有谁能让阿娆气成这样。

“嗨小美人，需不需要帮忙啊？”

……

空无一人的巷口突然传出来的声音让人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杨武还以为遇到救星正打算喊救命来着，嘴还没张开就被脚还踩在自己身上的那人的尖叫声打断了所有心思。

“啊——”

见李璟娆开始喊，乔九舒干脆往旁边墙上一靠，痞里痞气挑挑眉：“美人别害怕，我是好人啊。”

“啊——啊啊啊——九九！”

乔九舒回京李璟娆是知道的，但是因为最近家里和楚年那儿实在都很忙，她摸不准自己这个高官在身的小姐妹会不会也抽不出空，所以两人这也是很久之后再相遇了。

“九九快来踢一脚，他刚才骂我来着！”

杨武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深陷惊喜的姑奶奶一下子转移话题到自己身上，忍了半天的一口老血瞬间喷出来：

……让我死！

在乔九舒一脚踹晕了杨武之后，姐妹两个手牵着手去了进隔壁酒楼，途中没有忘记和伊岚互相介绍一下。

李璟娆上次宫宴对这个漂亮到夸张的男人印象很深，但她也着实没想到，这人直到现在还能跟在乔九舒身边。

不过她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刨根问底的道理，朋友的朋友也可以自然而然当朋友，在多数情况下，这是个好习惯。

伊岚从始至终都冷着脸，或者可以说，从乔九舒在这个世界上再见到他之后的极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不笑的。

今天还算是给面子，每次李璟娆搭话的时候起码会回应个善意的眼神。

他们进来这间酒楼一共只有两层，楼下杂七杂八什么人都有，上边是一个个隔间，但是隔壁的声音一点也不会有什么阻挡，连稍大声点儿的呻.吟都清晰可闻。

乔九舒在另一个世界什么场面没见过？早就练成了一颗金刚心，对那些掺杂着交易的情欲声充耳不闻。

伊岚是全当没听到，这些年就一直生活在风月场，甚至每晚都是伴着这些声音入眠。

也就只有尚且“纯良”的李璟娆会睁大眼睛双手掩嘴做惊讶状，眼睛里闪亮亮写了两个大字；

刺激！

除了那正翻云覆雨的一边儿，他们隔间的另一侧估计是些江湖人，推杯换盏间各个地方大人物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出现，甚至乔九舒还隐约听到了重华楼和药王府的字眼。

李璟娆注意力被他们的交谈吸引过去后就一直倾耳听着，知道乔九舒拿筷子往她脑门一敲这才停下这番近似“偷窥”的举动捂着脑袋：

“干嘛呀！”

“你说呢！好歹是个将军府千金，做贼一样知不知羞？”

被嫌弃了的小姑娘瞬间委屈下来趴在桌上看着眼前的烧鹅腿愤愤不平：“你好烦！我就想知道那个武林盟主最后死没死嘛！”

看她那样乔九舒就乐，反正屋里没外人也不必忍，笑着趴在桌上继续拿筷子尾端戳李璟娆的脸：“你问我啊，干嘛要听他们胡诌八扯！”

一听乔九舒也知道那事的结局，李璟娆一下子恢复了神采坐起身：“那他有没有死！”

“死了，老药王徒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救心口不一万般托词者，然后病重散尽一身武功，被重华楼几个小喽啰捡了便宜。”

这事儿乔九舒还是听相府自家下人说的，因为故事里老药王的徒弟就是她母亲。

因为那件事，年纪轻轻的云卿还被不少人盯了一段日子，直到嫁给乔泱，这才实在嫌麻烦杀鸡儆猴处理了几个缠她最欢的家伙，然后就安生了。

不说云卿是老药王唯一的徒弟，另外还是乔氏主母，云家千金，这几重身份一个比一个夸张，谁还敢轻易招惹她？

乔九舒记得，那时候她大概七岁？反正刚从不知道在哪里的一个试炼地被乔泱从尸体堆里捞回去，清洗干净去乔泱书房的路上，听两个小丫鬟八卦着说的。

那时候她着实崇拜了云卿一段日子，哪怕自己的母亲每天对着自己的时候都没几句话，也在心里崇拜着她。

直到下一次要离家试炼，她不太喜欢海不怎么愿意去，却被云卿二话不说封了全身经脉内力一言不发送上马车。

从那之后，什么崇拜？根本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