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

这个死丨老嫚子竟然敢打我！

张大花捂着脸，冲武奇娘怒目而视：“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嫚子，你才不要脸，天天躲我们屋门口偷听，丢都丢死人了！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老嫚子。”

从来吵架没好话，张大花只想把这么多来的委屈全都说出来：“没见过你们武家这样的人家，天天把儿子绑在裤腰带上，晚上还要留在屋里头睡觉，知道的说你们是母子俩，不知道的还不以为....”

“啪！”

“啪丨啪丨啪！”

呼啸而来的两个大耳刮子粗暴地打断了张大花的谩骂。打人的是武奇和武奇娘，武奇娘打完还要冲着儿子哭诉:“我一个人带大你我容易么？当初年轻的时候谁不劝我扔了武奇重找下家，可我怎么做的，我勒紧了裤腰带啊，家里的米我用纱布包好放进大锅里头，武奇吃干的我喝汤水。自然灾害那年，我三天没吃饭差点昏死过去，就是这样我把儿子养到大啊！”

武奇娘哭得涕泗横流，武奇心疼娘忙将一个手帕递给了武奇娘。张大花一看居然是自己给武奇的那个手帕气得就要开骂，哪知道武奇娘居然又开始边哭边诉苦了：“武奇啊，都说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啊，我这个老嫚子这是碍了你们小年轻的眼了，这样，我就去你爸坟头边上搭个小棚子。我不妨碍你们，等娘以后死了你就正好埋进去。”

这话真是太诛心了，武奇听得大恸：“娘，儿子再不孝顺也不会抛下你的。”

张大花看着这一对母慈子孝的母子俩，心里渐渐发凉。这么多年了，她从刚开始的动容到后来的麻木到现在觉得恶心，这一路走来，老婆子功不可没。

刚结婚的时候张大花是准备跟武奇好好过日子的，毕竟他们俩婚前可是有感情基础的。张大花摸了摸头上的辫子，当初武奇可是求了人家很久才让人家给她编了这么好看的辫子。就为了这，武起愣是黑天里走了十几里地，帮那个放电影的同志做事情。

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都是这个该死的老嫚子！

老不死的！

张大花耳听着武奇娘不断的哭诉，不由自主就讲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说完以后，张大花自己个也愣住了。她跟武奇娘骂过吵过，却还从来没有诅咒过让她去死。可是这话一说出来，除却刚开始的愧疚之外，张大花这会儿竟然诡异地觉得舒坦。

要不是这个婆婆，她和男人也不会渐渐离心；当初要不是这个婆婆口口声声武奇得过肝炎病好了不能做重活，话里话外暗示、怂恿她去找魏大力，她也不会跨出这一步。

“张大花，你特么敢再说一遍。”

本来还很内疚的武奇听见张大花这么说，顿时怒了。本来因为失手打了对象有些愧疚的心立刻又暴怒了起来。耳边还是老母亲哭诉的声音，面前张大花居然还冲着他嘲讽的笑了。

这笑中的含义不同的人看见有不同的理解，对于武奇来说，张大花这就是在嘲笑他不是个男人。是的，无论张大花在外头怎么样，回到家里头除了说话酸以外，别的倒是一句都不提，可是现在，张大花那眼神里头分明藏满了讥讽，在嘲笑着他。

更在提醒武奇，那个满村人都知道的事实。他的头上有个绿油油的帽子，虽然他极力不想，可那个帽子却一直带在头上。

“你真不是个男人，我就说了怎么样？”

张大花轻易看出了男人的愤怒，轻飘飘一句话正好将男人击中。如果说刚才武奇打张大花不是故意的，那么现在他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冲着她那张白嫩的脸呼了过去。

等张大花看见自家男人怒容满面看着她的时候，她的手里已经拿着一把菜刀，狠狠地冲男人砍了过去。本就愤怒的武奇更是没了理智。

“张大花，你这个表丨子，居然敢打我儿子！”

武奇娘收起了嘴角的笑容，一如每一次撺掇儿子成功后兴奋地双眼发光。

“娘！”

武奇因为他娘过来，倒是恢复了些许理智。他迟疑着、缓缓地松开了拳头，突然蹲下抱头痛苦地抓挠着自己。

“儿子，不是你的错，都是这个绝壁丨女人的错！”

“娘！”

“儿子！”

母子俩抱头痛哭，话里话外都是张大花的错。

张大花看着这一对母子冷哼一声，眼前不停地闪过一个个画面：她跟武奇才成亲的时候，甜蜜蜜要洞房，这个老嫚子站在门外哭哭啼啼喊腰疼，她等了又等，一直等到煤油灯燃尽也没能等到武奇；她同武奇抱怨，武奇让她忍忍，直说他妈不容易；她从魏大力的村部回来，武奇娘冷嘲热讽着指桑骂槐，武奇抱着她痛哭却什么都不说.....

呵呵，自己还真是个蠢女人啊！

无数的怨念化作手里的刀，奔着那两个抱头痛哭的人直直砍过去。

“我跟你拼了！”叶窈窕费了心思扎的辫子松了，才修好的眉毛倒竖着也没了刚才的清秀模样，这个样子的张大花，面目狰狞的吓人。

男人个子高力气大，对付个张大花显然不是大问题。他先推开他娘有侧身躲开了张大花的刀，再趁着张大花转身之际一把夺过了张大花手里的刀。

“大花，你要干嘛！”

还是那句大花，可这里头透着森森冷意。张大花摸着自己已经毛糙得不成样子的辫子，喃喃念了一句：“回不去了！”

她的眼睛酸涩，却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乱了的辫子可以再编，碎了的心再也不能愈合了！

“你这个混蛋！”

张大花跟村里头人骂战，那是从来不带重茬。可这会儿她也就只是嘟囔着这么一句就再无二话。

“个骚-货，臭不老脸的，儿子给我打。”

惊魂未定的婆婆缓过劲儿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儿媳妇，不过这回武奇并没有听他妈的话。也许是张大花眼里的绝望吓到了他，他甚至还上前扶起了张大花：“大花，跟妈道个歉，我们好好过。”

张大花一把推开男人，恨恨地盯着男人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仿佛想透过男人的眼眸直直看进男人的心里去。

但是很显然，男人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对她的不满意，再无别的。

“大花，给娘道个歉！”

男人躲开张大花的目光：“我娘从小把我养到大，我娘她不容易。”